清。康熙五十年。京城。
千年长安名利客,轻离轻散寻常,难识旧日好风光,满阶芳草绿,万蕊紫丁香。
没想到雷霆万钧,居然导致这么多皇子都被圈禁。一时间宫内宫外肃杀阴冷,哀风四起。
帝玄烨终于耳根清净了,再没有阿哥们来汇报和指责他人之过了。他经常召见废太子胤礽。也许是经过了这次惊天动地的风波的教训,也许是真的是符咒已解除,胤礽憔悴了,但,确实清醒了,不再那么张狂,不再那么恶狠,变得循规蹈矩,轻言细语。
帝玄烨身旁侍驾的,如今多是年轻宫嫔,如颦如、子矝、子佩、采薇等。采薇不知不觉间长大了许多,不再那么多事和算计,只有子佩,依旧不改她满身的男儿习性。
那日,她们都在身边闲话时,帝玄烨突然:“你们知道,朕为什么把这些皇子都圈禁起来呢?”
“孩子们做事不周全,做皇阿玛的,是应该教训教训他们的!”采薇抢着说。
“沉静时常思己过,纷乱中总议人非。或许,都静下来想一想,对他们都有好处。”子矝沉静得体地回答。帝玄烨拍拍她的手,笑了。
“子佩,你说呢?”帝玄烨问。
“我……我不知道,天威难测,我猜不出来!我只知道,他们不是每个人都有错的!”子佩很直白地说。
“哈……哈……”子佩的话引得帝玄烨开怀大笑,很宠爱地看着子佩,他是越来越喜欢子佩了。子佩被翻牌子,看来应该是早晚的事,只需等帝玄烨身体康复。
“你说呢?颦如?”帝玄烨又问。
“或许,隐居有隐居的好处吧!”颦如含混地说。“万岁,外面在下雨,我去把那盆丁香拿到屋里来吧。放在外面虽然能沐浴阳光雨露,但是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碰了、拿了,反倒会伤到它。如今臣妾把它收进来,藏起来,也就保护起来了,省得被外面的风雨吹坏了!”
帝玄烨伸手拉住她,微笑说:“还是你最明白朕的心意。现在,即使他们没有争夺储君之心,保不定那些臣僚们心术都正,拿着他们奇货可居,还不知道撺掇出多少事故来呢,把他们都圈禁了,也就省了多少心!”
子矝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再摇摇头。
但是世界确实回复了平静,难得的平静,不是吗?废太子胤礽虽仍在圈禁,但帝玄烨似乎慢慢忘记了他曾有的种种不肖,经常召他入宫来,父子相对轻言慢语,一片温馨和睦。
只除了八阿哥胤禩,他原本就精明能干,党羽众多,声势浩大,在朝中也有一定威望,尤其是当初在任命他为内务府总管事以后,他到处拉拢人脉,博取虚名,甚至将帝玄烨所赐恩泽,归功于己,侵欺皇权。于是,帝玄烨大怒之下,将他锁拿,交议政处审理,并革去贝勒爵位。如今他人虽在圈禁中,但是朝臣中似乎很多人属意与他,不停地有人前来为他保本,夸赞他天资聪慧等等。帝玄烨原本很是喜欢他,很喜欢听人叫他“八贤王”,可是在这样错综复杂的局面下,这些夸赞无疑全都变成了变相的毒药。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转眼,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了,帝玄烨的心情变得异常开朗,更是经常召废太子胤礽来侍驾。这日正是正月年间,民间家家团聚,其乐融融。帝玄烨放眼后宫众多佳丽,眼前无数儿孙,却难享平常天伦,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颦如因时常随侍帝玄烨,常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她趁着侍奉茶水的时机,说:“万岁今日闲暇,何不召二阿哥来下下棋解解闷?三十多年了,不是一直是他陪伴着您吗?”
帝玄烨看着她开玩笑地笑笑,说:“怎么?颦如是不是觉得在这儿陪朕这老头子厌倦了,想找个办法离开啊?”颦如急忙笑回道:“万岁这玩笑臣妾当不起。”正说着,一转眼见子衿正指挥小太监移一架炕屏,趁机笑道:“您看那套您最爱的慧纹炕屏,原本在这炕上放着挺好,偏那日移到门口,结果这也碍事,那也不顺眼,谁都想移来移去,最后还是又恢复了原样,就再没人来动它了。这玻璃屏风很娇贵,如此动来动去,很容易碰坏啊!”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颦如,招呼子衿:“还是把它放在原来那边炕上吧,不要再动了!”
帝玄烨忽然动情地抱了一下她,说:“冰雪聪明的小颦儿啊!朕明白你的意思,朕知道你的苦心。也就你能体会得朕的难处啊!这江山,更娇贵,动来动去,是最容易碰坏的!”
于是他让人去传胤礽。大概是圈禁的咸安宫比较潮湿寒冷,胤礽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也略显失神。面对帝玄烨,有些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帝玄烨凝神看了他一会,叹息道:“胤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这些日子过得还好?”颦如将手中的茶杯递在胤礽手中,他毕恭毕敬地奉上,回答:“谢皇阿玛挂念,儿臣现在挺好。这段时间静下心来回想前事,儿臣真是追悔莫及,辜负了皇阿玛这么多年的教导之恩啊!”说着,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