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应婕妤也不由得多看她一眼,轻笑道:“你倒很会说话。”
&esp;&esp;厉兰妡恭顺地垂眸,“不敢,奴婢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esp;&esp;应婕妤细细地看了她半晌,终于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回房去上药吧,等好了再过来伺候。”
&esp;&esp;琼枝如蒙大赦,忙谢恩下去。厉兰妡却不敢立刻离开。
&esp;&esp;只见应婕妤又扭头对着铜镜,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那头青丝,也不做声。厉兰妡仿佛泥塑木雕般站着,一动也不动,神情庄严得像庙里的佛像。
&esp;&esp;半晌,应婕妤方慢慢开口:“你和琼枝从前就识得吗?”
&esp;&esp;“从前只略略见过,今儿头一遭说话。”
&esp;&esp;应婕妤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们的感情倒很好,你且这样卫护她。”
&esp;&esp;“大家同为宫中姐妹,彼此勖助而已。奴婢虽不曾读过多少书,也识得忠义二字。”
&esp;&esp;“哦?你忠于何人?”应婕妤似笑非笑。
&esp;&esp;“奴婢身为大庆的臣民,首先必然忠于天子,如今身在后宫之中,自然各位主子都是奴婢忠心的对象。”
&esp;&esp;“那么,要是在本宫身边伺候,你也会忠于本宫吗?”
&esp;&esp;“自然,而且会更加忠心。”
&esp;&esp;“为什么?”
&esp;&esp;“因为娘娘是一个值得效忠的人。”
&esp;&esp;应婕妤又笑了,她脸上这么一动,铜镜仿佛也起了波纹,“你真的很会说话。罢了,你回去吧。”
&esp;&esp;厉兰妡回到杂役房,天色已约莫黑了。这一回秋姑姑并没责罚她,反而吩咐人给她留下一份膳食。厉兰妡自己却没甚么胃口,索性送给兰妩吃了。兰妩问起,她便说自己在应婕妤处用过了。
&esp;&esp;兰妩睁着懵懂的圆眼,努力消化口中的食物,“真的吗?”
&esp;&esp;厉兰妡点头,“自然是真的。”现在应婕妤暂且没有赐饭,以后一定会的。
&esp;&esp;小江在她耳边悄悄道:“你这样有把握?”
&esp;&esp;“当然。”厉兰妡容色不变。
&esp;&esp;“就凭你那几句马屁?”
&esp;&esp;厉兰妡便知他什么都看在眼里,她也不以为忤,反而笑起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奉承话人人都爱听,端看听的人受不受用而已。”
&esp;&esp;“你当心做过头了。”小江提醒她。
&esp;&esp;“放心,我自有分寸。”应婕妤倘若生气,在她说那句娘娘值得效忠时,便该继续追问下去,可是她没有——因为她不了解她,但是会给时间去了解,这是她的潜台词,厉兰妡自认为没有听错。
&esp;&esp;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终于在
&esp;&esp;进了漱玉阁,厉兰妡并没觉得比从前轻松多少,的确,她不必像从前那样做大量粗重的活计,取而代之的是精神上的高压。应婕妤因为寂寞而脾气古怪,厉兰妡必须小意侍奉着,时刻揣度她的眼色行事,以免触怒了她;漱玉阁的其他宫人因为厉兰妡是个外来客,纵然不是存心敌对,也在有意无意地冷落她。
&esp;&esp;厉兰妡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针。她虽然从杂役房的一个粗使宫人进化成应婕妤的贴身侍女,却不觉得自己的地位有什么不同,仍是虚心下气,格外殷勤热切,逢人便摆出一张笑脸来,不拿强拿,不动强动,看见扫台阶的人累了,她立刻上去帮上一把,也不强求别人的感激,好像这是她自己分内的事似的。
&esp;&esp;一个人只要把姿态摆低,总不至于太招人讨厌。这样的小事多了,众人对她的态度渐渐改变,都觉得她这人热心肠、而且没有心眼,于是也亲热起来,几乎将她当成她们的一员。
&esp;&esp;至于应婕妤,那也是容易对付的,作为一个幽居深宫的女人,她有的是大把时间可供消耗,于是她将许多精力投注在穿衣和打扮上。
&esp;&esp;应婕妤一天最少换十遍衣裳,照二十遍镜子——虽然没什么用,皇帝总是不来,聊以自娱也是好的。厉兰妡看着她,有时候竟有一种莫名的心酸。她委婉地向应婕妤提供一些建议,关于如何搭配衣裳,如何涂抹脂粉,甚至于制作手工的胭粉,用凤仙花染出漂亮的指甲等等——都是她从古代小说里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