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厉兰妡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他这是开启了快进模式吗?
&esp;&esp;☆、71
&esp;&esp;秋风乍起之时,厉兰妡的月子已经坐满,御驾也回銮了。而仅仅从行宫回来后一个月,厉兰妡又被诊出身孕,如此一来,众人不止惊奇,几乎觉得她如有神助了。
&esp;&esp;幽兰馆前来问候的人群从内殿一直排到门前萎黄的梧桐树下,不止嫔妃们来了,连宫女们亦前来取经——她们往后总是要嫁人的,没准沾了这位娘娘的福气,也能一鼓作气生几桌麻将。
&esp;&esp;虽有甄玉瑾和贾柔鸾两位高位嫔妃坐镇,厉兰妡依旧稳稳地坐在正殿那张贵妃椅上,旁人当然体谅她怀着身孕辛苦,不肯叫她起来,她自己竟也毫不客气。
&esp;&esp;更有一干低位的妃子在她身旁趋奉着,仿佛幽兰馆的丫鬟仆婢全都是摆设。楚婕妤殷勤地捧过一个果碟,“夫人尝尝,这是嫔妾园中新结的杏子,甜中带酸,十分可口。”
&esp;&esp;厉兰妡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捻起一颗,“果然好滋味,婕妤妹妹种得好东西。”
&esp;&esp;楚婕妤面露喜色,正要加紧说几句奉承话,偏偏梅美人横空里夺过话头,“夫人,您这身衣裳也太素净了,嫔妾那里倒有一匹皇上才赏的丝缎,是苏州进贡的,颜色鲜丽得很,正合夫人这样娇丽的美人儿穿。”一边用雪白的绢子小心地拂去厉兰妡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
&esp;&esp;金才人轻轻巧巧地笑道:“美人姐姐说笑了,厉夫人哪里还短东西使,陛下都快把半个库房里的绸缎搬过来了,用得着姐姐这样卖弄!”
&esp;&esp;梅美人的脸色一红一白,厉兰妡却温然开口:“金才人才叫说笑,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夸张,何况凭本宫有什么,别人总是一番好意。”她朝梅美人含笑道:“既然美人这般有心,那本宫也就不假作客套了。”
&esp;&esp;有时候适当的通融变达,比完全的高风亮节更使人亲近,因她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缺点的人,而非故作清高高不可攀,无形中便可拉近距离。梅美人觉得面上有了光辉,愈发谈笑风生起来。
&esp;&esp;甄玉瑾看着厉兰妡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禁恨得牙根痒痒,几番恨不得一拳打在她肚子上,叫她再也没法得意。她好容易才忍下这股冲动,脸色却憋得青紫——贾柔鸾比她机智得多,看了一眼就借故告辞,只说回去照顾太后:太后是她永远的借口。
&esp;&esp;甄玉瑾终于忍受不住,也起身告退,厉兰妡诧道:“贵妃娘娘不多留一会儿么?”
&esp;&esp;甄玉瑾的笑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森的锐意,“不必了,本宫不比妹妹安闲,还有许多宫务需要处理——它们可不等人。”
&esp;&esp;厉兰妡假意愁眉,“嫔妾哪里称得上安闲呢,已经有了这许多孩子,肚子里又窜出一个,一个个白天黑夜的不安分,闹得嫔妾头疼,嫔妾倒是羡慕贵妃娘娘独自一人的好福气呢!”
&esp;&esp;这小蹄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甄玉瑾险些没给她气死,总算她的定力好,仍设法挤出一副笑模样来,矜持守礼地离去。
&esp;&esp;回到墨阳宫,甄玉瑾便有些心事重重的,她一手按着平坦的腹部,一手将茶壶盖在桌上滴溜溜旋来旋去。
&esp;&esp;荷惜在一旁看着,很担心它会突然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她小心地上前夺过脆白的茶壶盖,将其放回原处,轻声道:“娘娘是在担心厉夫人的身孕么?您放心,她的出身摆在那里,凭她生多少个孩子,总越不过您去。”
&esp;&esp;甄玉瑾的声音轻渺得像冥府的鬼泣,“可一个女人这一生若是没有过一次生育,她就不能称作一个完整的女人,本宫多么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是本宫腹中生下的孩子,本宫都会全心全意地喜欢。”
&esp;&esp;荷惜想不出什么劝慰的话,只能骂几句厉兰妡来交差,“说来那贱坯子不知怎的这样好运气,一个接一个地怀上,又一个接一个地生下,跟抱窝的老母鸡似的没个尽头,老天爷大约瞎了眼,净眷顾这些卑微之人!”
&esp;&esp;甄玉瑾重重叹道:“或许正因为她卑微,老天爷才肯多眷顾她些,似本宫这样的人什么都有了,子嗣份上差一点或者也能体谅。”她想起厉兰妡坐在贵妃椅上含笑四顾的模样,忽然觉得胃中泛起一阵恶心,情不自禁地弓着腰呕吐起来,当然是干呕。
&esp;&esp;“娘娘,您怎么了?”荷惜先是惊疑地看着她,继而露出一点谨慎的欢喜,“娘娘,您该不会……”
&esp;&esp;“嗯?”甄玉瑾疑惑地抬起头。此时小芙正在为甄玉瑾拍背,取来漱盂供她漱口,又有毛巾为她擦汗。她这么突然仰首,一大口盐水险些咕噜噜灌进喉咙里,将她齁死。
&esp;&esp;她好容易才明白荷惜所指何意,很快道:“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哪里突然就会有了。”
&esp;&esp;奴婢们自然都是拣好的话说,荷惜的双眸清澈发亮,“也许是上天感应到您的心意,所以肯下垂怜呢?娘娘,您或许不相信,可奴婢知道迟早总有这么一天的。”
&esp;&esp;在荷惜的反复怂恿下,甄玉瑾总算吩咐人去将太医院一位相熟的赵太医请来,看一看到底是否有孕。
&esp;&esp;那赵太医用丝帕垫着诊完了脉,额头上已有细碎的汗珠冒出,他小心翼翼地道:“微臣知道娘娘求子心切,可娘娘的脉象并不是喜脉……”
&esp;&esp;荷惜流的汗比她更多,她感应到甄玉瑾的目光几乎能将她杀死,只能求救般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赵太医,可娘娘不止干呕,这个月的月信也还没来,您确定没有弄错吗?”
&esp;&esp;赵太医摆了摆头,“微臣医术虽不高明,还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至于娘娘月信紊乱,大约是由于体质失调的缘故,微臣待会儿会开一副方子过来,为娘娘调和脏腑元气。”语毕,他收拾起药箱便要告退。
&esp;&esp;荷惜膝行至甄玉瑾身前,垂首道:“娘娘,是奴婢愚钝才闹出笑话,请您尽管责罚,婢子绝无怨言。”她又哀恳地仰面,“可奴婢也是一心为娘娘着想,如今厉夫人坐大,贾淑妃又虎视眈眈,娘娘若无子嗣傍身实在危险,奴婢打从府里就跟着娘娘,实在不忍见娘娘有朝落魄,为人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