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德拉切克怒气冲冲地说:“是的,但是他死不了。法官阁下,如果他死了,我也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他转向公众席,继续说道:“全村的人都能证明我待他如同我的亲爹,是吧?”法庭的公众席有一半村民都在场,席间传来了他们表示赞同的低语声。
法官严肃地说:“好吧,这难道是你要毒害他的原因吗?”
被告低声说:“毒害他?他就不应该把苜蓿卖掉。法官阁下,所有人都会跟你说应该把苜蓿留下来。这可不是经营农场的法子,是吗?”
法庭里有人低声表示赞同。
法官吼叫道:“看着我,刑事被告,否则我就让你的朋友们从法庭出去。告诉我们你杀人的经过。”
翁德拉切克开始从容地讲述:“嗯,那天是星期天,我看见他又在与尤达尔谈话。我对他说:‘爸爸,你不能把那块地卖了,那样的话我就得不到它了。’但是他说:‘我没打算问你的意见,你这个乡巴佬。’所以我对自己说,是时候做点什么了。于是我去砍了一些木材。”
“你用的就是那把斧头吗?”
“是的。”
“继续讲。”
“那天晚上我对我老婆说:‘你把孩子们带到姨妈家里去。’她当时就哭了。我说:‘别哭了,我会先跟他谈一谈。’之后他来到棚屋,对我说:‘这是我的斧头,把它放在这儿!’我跟他说他把我的山羊的奶都挤光了。然后他企图从我手中抢走那把斧头。于是我抡起斧头打了他。”
“为什么?”
“全都是因为那块地。”
“那你为什么敲击了他三下?”
翁德拉切克耸了耸肩。“法官阁下,像我们这样的人做事情都十分卖力。”
“然后呢?”
“然后我躺了下来。”
“你睡觉了吗?”
“没有。我在想买一头牛要花多少钱,我还想着要用牧场去换路边的那块地。这样我的地就能连成一片了。”
“难道你没有良心不安吗?”
“没有。我担心的是那些地不能连在一起。牛栏要修理一下,这也要花一大笔钱。唉,我的岳父从来没用过两轮车。我以前跟他说过:‘爸爸,但愿上帝饶恕你的罪恶,但是这样真不是经营农场的法子。’两块地应该连在一起,如果没连在一起真是可惜。”
法官怒喝道:“但是你对这位老人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被告结结巴巴地说:“他要把那块地卖给尤达尔。”
“因此你再次谋杀他。”
翁德拉切克愤愤不平地反驳道:“不,我从来没有谋杀他。这都是因为那块地。如果几块地能连在一起——”
“你认罪吗?”
“我不认罪。”
“杀害一个老人对你来说无所谓吗?”
翁德拉切克急得快哭了,他大声呼喊道:“但是我一直跟你说都是因为那块地。这不是谋杀!天哪,所有人都应该懂的。你听我说,法官阁下,这是家务事。我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做。”翁德拉切克悲痛地哽咽道:“我从来没偷过东西。他们抓我就像抓小偷一样,他们把我当小偷。”
法官悲哀地说:“不,你不是小偷,但是你杀害了你的岳父。你知道你会被判死刑吗?”
翁德拉切克擤擤鼻子,呼吸急促有声。他无可奈何地说:“这都是因为那块地。”诉讼按程序进行着:先是发表证词,然后是控方和辩方发言。
当陪审团退出去讨论如何给翁德拉切克定罪时,法官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法庭书记员抱怨说:“从各方面来看,这是一次无效的庭审。检察官没有完全放开讲,辩护律师也没有什么话。事实上,这个案子一清二楚,所以也不必多讲。”
法官用鼻子哼了一声。他不耐烦地说:“一清二楚的案子。瞧啊,这个人觉得自己跟你或我一样有理。在我看来,我好像要给宰牛的屠夫判刑,或者给堆出田鼠丘的田鼠判刑。我告诉你,有时候我觉得这事跟我们根本没关系,这无关法律或正义。哎!”他叹了口气,脱下法官袍,“我必须把这件案子搁下歇会儿。你知道吗,我想陪审团会放过他。这很荒唐,但是也许他们会放过他,因为——我告诉你一些事情。我自己也是农民出身,当那个家伙说要把土地连成一片时,啊,我仿佛看到两片土地,我觉得如果我们按照上帝的律法来判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那么我们就得给那两块土地判刑。你知道我想怎么做吗?我想站起来脱掉我的法官袍,然后说:翁德拉切克,流出的血会到上帝那里要求伸张正义,因此,按照上帝的旨意,你要在你的那两块地里种上天仙子和荆棘。等到你死了,你会拥有你眼前的这块仇恨之地。我很想知道检察官对此会怎么说。有时候应该让上帝来判决,他可以施行或好或坏的惩罚。以上帝的名义判刑,我们可没办法做到。啊,陪审团决定好了吗?”法官不悦地叹了口气,穿上法官袍,“好了,来吧。让陪审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