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明局长对新来的机要员有点不满意,虽然人是他找来的,底子干净,背景可靠,可是这小子在鼓捣电台这个本职工作上的表现实在是不怎么样。在奉天警察局,机要员这个活算个肥差。每天一早一晚接收两次电文,都是些通传文稿,算是内参性质的东西,除此之外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一天就算过去了。现在警察局里有了电话,真要是有急事,一个电话也就解决了。
而且机要员的收入比普通巡警要高,还天天在局长眼前晃,只要不是特别迟钝的人,怎么也能跟局长或是各位处长那里混个眼熟,捞点好处。
可李海明找来的这个叫孔月笙的小子明显就有点不大给力,平日里给李海明擦桌子倒水倒是挺勤快,可到了译电码的时候就实在有点让李海明心寒了。之前刘艳茹在的时候,早上的电文来了,功夫不大就能送到局长和各位处长手里,如果有需要下传的内容,巡警们中午吃饭的时候就能知道,当天就能把这事执行下去。下午的电文一般是在下班前送到,第二天一早的时候,巡警们巡街之前也能知道个差不多。
可现在孔月笙的速度是早上的电文下午发,下午的电文得到第二天中午发,有的时候是昨天下午的电文和今天早上的电文都压到了晚上临下班的时候才发。处长们倒还好,巡警们意见就大了,毕竟有些事情是要他们去做的,得到通知的时间越晚,他们干活的时间就越短。而且巡警们大多是些大老粗,说起来话来不大顾忌,于是李海明局长就常常听到些“早报成了晚报,新闻成了旧闻”的牢骚。
现在李海明是局长,自然不好直接拉下脸来去训斥那些巡警,于是就只能把一肚子的火撒在孔月笙的身上。可不管他怎么骂,这个孔月笙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似乎也是吃准了李海明现在无人可换的窘境,又不是刀架脖子上,反正骂两句也不掉肉。
柳家明瞅准了俩人目前的情况,找了个李海明正骂街的机会,敲门进了局长办公室。
“局座,这个文件需要您签个字。”柳家明毕恭毕敬的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李海明,趁机撇了一眼旁边的孔月笙。这小子还是真沉得住气,刚才李海明骂街的动静在楼下都能听到,这哥们这会竟然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那,伸手拿着李海明的茶杯到一边去沏茶,看着样子是生怕李海明刚才骂累了嗓子。
李海明可没他这么沉得住气,这会脸还红着,眼还瞪着,伸手拿过柳家明递来的文件,大致扫了一眼之后,便笔走龙蛇,唰唰唰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如同抱怨一般说道“晓光啊,你看看这个孔月笙,天天为这破事说他,说了他也不听,第二天接着犯!混蛋!真以为我不敢换了他!”
柳家明一边收着文件一边陪笑“孔兄弟才来多久,不得适应适应啊。再说发报机那玩意这么专业,您让我听就是听个响,人家能从里面听出个长短点,还能翻出文件来,这就说明比我强不是?”
李海明点了根烟,接着骂道“适应个屁!适应了这么久,该耽误事还是耽误事!要我说,就是他娘的不正干!”
柳家明做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来的样子“哎,您说道这事了,局座。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来,咱这电台用了可是好些年了,不会是电台有问题了吧?这靠着听长短点翻译东西,要是万一又个不准,那可就翻译错了。说不定孔兄弟就是因为这个才慢的吧?”
他这个点掐的刚刚好,李海明骂得凶,主要是因为孔月笙慢,可他也是绝对不会换人,至少不到迫不得已不会换,那就得找个能为孔月笙开脱的理由。孔月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找理由,李海明骂归骂,关于这电台机器是两眼一抹黑,屁都不懂一点。于是,知情识趣的柳家明出现了。
李海明白了柳家明一眼,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道“你还在这愣着干啥?赶紧找个会修这个的明白人去啊。”
“是~马上去~”柳家明立正敬礼,转过身来就笑呵呵的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穿着蓝褂子的陈冬生就跟在柳家明屁股后面来到了局长办公室。给局长大人见过礼之后,陈冬生便套上了个白布套袖,戴上一副眼镜,去隔壁研究那个电台了。柳家明忙不迭地给李海明点上烟,笑道“我昨天找了一下午才找到这个人,据说这家伙留过洋,在洋人那边学会的修这玩意。”
李海明皱了皱眉头“喝过洋墨水的就这做派?我看跟个修鞋的没啥区别呢?”
柳家明压低声音“人家就好这个,千金难买我乐意,您明白吧?”
李海明点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一会看看他能查出啥问题来吧。”
两人正低声说着,陈冬生已经走了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嗡声嗡气的说道“两位长官,这机器毛病不大不小,修的价钱购买个新的了。我先问一下,你们是要修还是要再买一个?”
没等李海明答话,柳家明抢先答道“修!贵贱得修!”说完这话,他才扭头看了一眼李海明。
李海明马上反应过来,帮腔道“对,要修!国之公器,岂能随意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