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今晚一起去看七夕花魁斗巧吧!”飒飒的雨声里,清晓斜倚在养霞斋香料铺的柜台上,向小伙计罗鸾发出热情的邀请。这旁若无人的态度让一旁的掌柜额上陡然暴出一条青筋。阿鸾连忙掇起抹布,拼了命地擦拭起铺子里本已纤尘不染的家具摆设来。
然而冒失的访客浑然不觉,依旧口若悬河:“天一黑,花魁们的船就会聚集到龙尾关,鱼贯进入玉钩河,过大小飞虹、待月桥、放鹤桥,在踯躅桥前的砚池里一字排开,那光景真是争妍斗奇!去晚了到处都是船啊车啊,地方都被人占了,现在就跟我走吧!”
就算不抬头,阿鸾也能感受到从掌柜那里吹来的阵阵寒风——清晓是养霞斋的大主顾,两淮盐政卢照之大人的次子,掌柜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没法当面让他下不来台,但自己是店里唯一的小伙计,又是掌柜的远房堂侄,看来一顿排头是逃不掉了。
见阿鸾不回答,清晓变本加厉上来扯他衣袖:“走啦走啦,年年都是七大花魁角逐香川城最上花魁称号,但唯有这次个个绝色,不过要说到谁胜算最大,那当然我捧的虎妃啦!你看我都不去给她撑场面,特地过来邀你!”
“卢二爷……”掌柜的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尴尬地说道,“阿鸾是敝店的伙计,这里还有好多事情要他……”
“什么啊!”清晓直起剽悍的腰杆回过头去,“哪里来好多事情,明明就没有生意嘛!”
这句话让掌柜全部的克制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阿鸾!识人做事带着眼,没瞧见唾壶上的灰都三寸厚了吗?你娘打发你来跟着我讨生活,好茶好饭好月钱,不是让你学纨绔子弟吃喝玩乐的!”巷角的井床边,清晓一边举着油纸伞给阿鸾遮雨,一边拿腔拿调的模仿掌柜的语气,“骂得真难听,明明就是在讽刺我嘛!”
“托你的福,今天的工作量又增加了,刷完这堆唾壶之后,我还得去踯躅桥那里收陈年烂账。”阿鸾打着井水有气没力的抱怨开了,“入梅以后雨就下个没完,都乞巧节了还滴滴答答。生意一直不好,掌柜的成天毛煞煞的,你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毛煞煞的气不顺,干吗不去看花魁斗巧散散心?”清晓愤愤不平的抗议道,“美女都引不起他的兴趣,满心里就知道‘孔方兄’,也算是个男人?”
你这样就算是男人了?阿鸾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格扭曲”的家伙多费唇舌,毫不留情地撒出杀手锏:“我根本不想看什么花魁斗巧,只想见‘莲华姬’!”
一听“莲华姬”三个字,对方的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某次偶然的机会,阿鸾看见清晓绘的“莲华姬”肖像小影,竟对画中人一见倾心,后来甚至还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亲睹过她蒙着轻纱的清姿,从此就更是念念不忘。清晓满口答应带他去见莲华姬本人,到现在却还是光说不练。
“我总会带你去见她的,只是时机还未到嘛。”清晓明显嗫嚅起来,“况且对方是好人家的女儿,让她抛头露面的确很唐突。这件事是我欠考虑……”
“不必再解释了!总之就是你失信于我。”阿鸾乘胜追击。
“啊……真是无地自容啊!”清晓从怀中掏出一把竹青折扇遮住脸孔,但是那懒洋洋的语调中却完全听不出羞愧的意思。
阿鸾很清楚,必须给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一击致命”,否则他还会纠缠不休的。少年故意很大声地丢下水盂和刷子:“这种小事还要说谎,足见你是个不足取信的人。要看美女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和我扯上任何关系,反正碰着你就没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