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沉寂了许久。
一位是梁国的九五之尊。
一位是梁国执掌兵权的大将军。
两位权势顶峰的人物,在这里面对着繁华之下的阴暗之处,相顾无言。
“若是……”
良久,才听邓隐说来,但见他眼中犹有余悸,深吸口气,道:“若是这些事情,尽数掀开,那么梁国上下,必然要动荡不堪。倘如这等动荡被他揭开,放在当时两国交战之时,几乎便是大祸了。”
梁帝沉声道:“正是如此。”
邓隐说道:“但文先生没有将这些事情尽数摊开,似乎另有隐情?是否……这其实是文先生的疏忽?被有才之士,看透出来,以作陷害?否则,怎能解释,文先生会按捺不动?”
“有才之士?能看穿文先生都疏忽的地方,那么此人岂非比文先生还要厉害?”梁帝微微摇头,道:“据说,他从一开始,便是要以此相助姜柏鉴,只是后来,蜀国已灭,大势已去,他约莫是不想要再起动荡,不愿梁国出现大祸,不愿百姓出现灾劫,才沉默了下来,只是寻死……”
说着,梁帝吐出口气,道:“单凭他按下这些隐患,朕便是饶恕了他,又能如何?更何况,他若是没有默许叶独揭开自己的身份,你我又怎能知晓,他就是蜀国的奸细?”
邓隐默然不语,这位老将心中,当真是充满了万分难言的情绪以及疑惑。
若是文先生有心隐瞒,那么这些事情,极有可能便当真掩埋在尘埃之下了。
从古至今,未曾听过,在敌国得以拥有这等高位的奸细。
坐到这个位置的奸细,往往就不再是奸细了。
他足以运用自己在梁国的权势,抹灭掉自身关于蜀国的痕迹,瞒天过海。
到了文先生这等地位,实际上,就算是真能让蜀国统一天下,他日后在蜀国的地位,也未必就能高过在梁国之时。
甚至,他在梁国的地位重之又重,回到蜀国,反是前途未卜,倍受猜忌。
若是蜀国碍于许多方面,只将他当作梁国的降臣,那么在后世的史书上,他或许还会落个无能误国的名声。
“权势?钱财?名声?”
梁帝问道:“朕近几日来,一直想不通,他图的是什么?”
邓隐闻言,一时无声。
向文先生这样的人物,应该足以想到自己未来的下场。
倘如蜀国得胜,统一天下,他要么被灭口,要么便是被隐去身份,作个富家翁或是闲云野鹤。
哪怕是当真受得重用,得获权柄,但也不可能如同在梁国这般,位高权重。
“人生在世所追求的,名、权、财色、他在梁国,尽已获得,又为何还苦苦守着那残破的蜀国?”
梁帝低沉道:“出身蜀国的一腔热血吗?”
说着,他带着嘲讽意味地道:“开什么玩笑?”
邓隐低着头,沉默了许久,道:“也未必不是……”
梁帝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复杂。
邓隐低声道:“文先生在蜀国的亲眷好友,尽都辞世,他在蜀国,实则了无牵挂,而面对在梁国的权势,哪怕是再坚定的谍子,也难以忠贞不移,绝大多数人,怕是都要改变。”
“然而,常人无法坚定下来,他却未必是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