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到鼻端熟悉的淡香,安心得就待再睡去,不要醒就好了。呜咽声传来,如风过檐角在耳边盘旋,仿佛有人抚弄着长长的洞箫,悠然吹奏。她陡然起来,披衣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朝外边奔去。
一路寻声过来,远远就看见廊檐底下一抹清峭背影,墨发披肩,白衣飒沓如雪。一人一萧低低吹弄着,面对着幽静竹舍,亭亭临风。
君羽蹑脚走过去,趴在背后,猛地一抽他手里的萧,夹在指间转了两个圈:“什么好东西,让我也玩玩。”她满心欢喜地抢到手,可怎么吹都很聒噪。
“苯,不是这样拿,手势错了。”谢混无奈地摇头,将她手里横着的萧管纠正过来,竖着凑到她唇边。君羽尴尬地白他一眼,口中还是强词争辩:“这破管子这么长,一点都不好拿。”
谢混解释道:“这洞箫有九节,当然长了。功夫要慢慢来,急不得。”
君羽摆弄了一会,还是吹的很难听,于是把萧摔到他怀里:“不吹了,除非你教我。”
以她这种水平,谢混自然知道一时半会也学不会,索性在背后握住她的手,放在萧孔上款款按了起来:“对,别着急,气从丹田出,手再抬高些。这吹萧就跟挽弓一样,心无旁骛,不得有一丝杂念。”
指尖在竹孔上跳跃,君羽闻着他袖里逸出的温香,心中暗想:“有你在旁边,我怎么可能没有杂念。
一曲终了,君羽反手用长萧横到他脖子上,逼问:“说,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去烟雨楼那种地方?”
谢混怔了片刻,立刻温柔解释:“都一是些应酬,推托不过去。”
君羽被他看的眼神都止不住地飘忽起来,强装着镇定道:“少来这一套,色 诱对我不管用。说,到那都干什么去了?”
谢混见躲不过去,只好笑着说:“无非是喝酒清谈,都是些男人们在一起,夫人不会也吃醋吧?”
君羽哼了一声,单手揪住他衣襟,拿萧管拍着他的脸颊警告:“男人也不行,以后不许给我在外边招蜂引蝶,在家里老实待着。你的琴只能给我一人弹,萧也只能给我一人吹,这张脸嘛,也只能给我一人看。”
“好,今后臣出门,一定先给公主大人禀告。不过……”
“不过什么?”
谢混但笑不语,趁君羽不注意,张口便含住她的手指:“不过臣现在就要出去招蜂引蝶,公主要是不放心,不妨一起同去?”
“你敢!”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君羽最终还是决定一起出门,名曰同游,实则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两人同在街道上行走,总是引得路人频频回顾,各种目光汇聚过来,嫉妒有之,艳羡有之。
两岸夹道林立的勾栏酒肆上,窗子半推半掩,几个手执团扇的女子倚在窗边,不时拿眼光瞟楼下,相互窃笑着推来搡去。有个胆大的丢下来朵蜀葵花,正砸到他们两人脚下。君羽捡起来看了看,花梗掐的又粗又短,想来是从刚摘下来没多久。
“喂,那些女的为什么总盯着我们看?”
谢混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她们在嫉妒你漂亮。”
君羽瞥他一眼,不满道:“明明是在看你,还赖到我头上。”
谢混笑着从她手里取过那朵蜀葵,连看也不看,随手一抛,正好插到高处某位女子的鬓边。窗内立刻响起一哄轻声尖叫,待君羽仰头看去,靡艳的嫣红色裙角在窗口一翻,便都不见了。
谢混拍净手上灰尘,在大庭广众下一揽她的腰:“这下满意了吧?”
君羽长叹一声,主动拉住他的手,没好气道:“走吧,嫁给你这种人,我还真是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甜蜜ING
良会未有期(上)
招摇过市的走了一段,逐渐人迹绝少,登上了略微崎岖的山路。此时正值盛夏七月,绿树浓阴茂密,遮蔽了本就狭窄的山道。
偶尔几个面带戾色的少年横行奔过,惊的人仰马翻,险些踢到君羽身上。幸好谢混反应及时,一把搂住她的肩,侧身避过。
“没事吧?”他低下头关切地问。君羽摇摇头,将散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抬眼看去那些人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由皱起眉问:“他们是些什么人?”
谢混望着他们绝尘而去方向,叹息道:“都是些世家子弟,好的不学,养了一身建康高门的流风陋习。”
君羽扑哧一笑,伸手去戳他下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初次出宫那天,就是差点被你的马车撞到,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鞭子。”
谢混柔声笑道:“夫人息怒,今后你想抽几鞭子,我都让你还回来。”
“你呀,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君羽横他一眼,又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其实真要庆幸那一场荒唐的邂逅,倘若马车不曾撞伤芜菁,她大概也不会去烟雨楼,也就不会结识他。人生若只如初见,冥冥中似乎有天意,穿越到千年前,指引着她一路追逐,遇到命中最重要的那场意外。
“在想什么?”谢混见她心不在焉,索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