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的住事。bjkj66
林长安眼中的李笑君和别人不尽相同。在他以前的印象里,小加是个倔强不服输的小孩。现在的笑君依然还是,只不过叛逆期硬在外表装上了钢刺,性格显得鲜明张扬,骨子里他却还是敏感善良率真坦诚的,偶尔还会搞点恶作剧。比如长於文字的他上来写的那篇狗屁不通的文章,纯粹只为示威抓眼球来的。另外或许是因为家庭生活的不幸,笑君对女孩子格外温和体贴。有一次碰到他拒绝过的一个女孩周末拎了个大包回家,笑君就过去帮著搭把手,一路送到车站。中间遇到老师笑话他们,‘这麽沈啊?还要两个人。'笑君猛点头,一脸诚恳,‘真的,沈著呢。不两个人不行。'就是这样,他拒绝过很多人,却没有谁真正受到过伤害。
一转眼,热热闹闹的高中生活结束了。‘喜欢陆军'的李笑君上了医学院。林长安去了华大自控。马小军最後半年洗心革面,吃住都跟著林长安,头悬梁锥刺骨,终於吊车尾进了华大最面的一个系。
李笑君在京大上基础课的时候又是出尽了风头。一个是让马小军一直津津乐道的剿灭新疆帮战役。那是大学刚开学不久,几次小冲突之後,李笑君出面牵头联络了若干部队大院的干部子弟,有预谋、有计划、有组织的打击了当时在北城作恶多时的新疆小混混。那一次林长安也去了,一来这次不比平常,对方有民族优待政策可以随身携带武器;二来,参战的人太多,难免良莠不齐,暗箭伤人不能不防。李笑君的同学王越强不是本地人,不在他们邀请范围之内,事有凑巧赶上了,热血上头一起冲了上去,後来也成了好朋友。
另一个是食堂沙饭事件。有一阵京大米饭里沙子多的硌牙。学生麽,能忍就忍了。李笑君不能忍,食堂入口人来人往,他把米饭倒在桌上,白衬衫脱下来,用两个大号竹扫把撑开,黑黑的大字写上,‘别处米饭两角钱一两,内有少量沙子。京大沙子一两三角钱,内有少量米饭。'一石激起千层浪,竞相效仿者众,米饭倒的到处都是。
那时的校园气氛和今天不同,不那麽高压,要单纯的多。校长闻讯而来,向大家保证短期之内必有改善。一头白发的老人再没有别的话,拿了勺子,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的吃李笑君的剩饭。周围鸦雀无声,笑君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过去,把衬衫揉了揉扔垃圾筒,坐下和老校长一起分著把饭吃光了。
这才是林长安眼中的李笑君,众人单见了笑君的风光犀利,羡慕他肆意任性无拘无束。林长安却看得到笑君的那些激烈的行为之下隐藏的矛盾挣扎,还有宽容,还有纯真。
在那次沙饭事件之後,李笑君收敛了很多。或许是长大了,厌倦了打打杀杀的。他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好好做起了学问。直到打了最後一架,那次之後很多事都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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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架就是马小军说过的,和十三军副司令儿子冲突的那一回。当时林长安并不在场,事後知道全部真相的也只有他,武宏和笑君而已。
林长安说,‘其实这麽多年,那是唯一一次笑君不得不打的一架。'
起因是因为李笑君的家事。
婚姻是个极为复杂难懂的命题。就象托尔斯泰那句名言说的,幸福的尽皆相似,不幸的各有不同。李笑君父母的婚姻在他高二那一年突然死亡。因为和父亲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肢体冲突,母亲把他送回北京跟著自己的父母住。
虽然每一段婚姻都有自己的问题,很难界定一定就是谁对谁错,以约定俗成的社会道德规范来看,李笑君的父亲却是应该被指责的。他抛弃的不仅仅是他的发妻亲子,同时也抛弃了帮助他仕途通达的恩人。李笑君的外祖父是共和国真正的将军,尽管运动中受了冲击退的早,身份资历却是不低。当初李笑君的父亲从几千四川新兵训练中脱颖而出,被选为仪仗队的预备人员送进北京,後来因为个子高不成低不就没能入选,编入北京卫戍区警卫一师。他高中毕业参军是当时少见的文化兵,自己又确实努力,得到当时卫戍区领导也就是笑君外祖父的赏识,娶了李笑君的母亲。应该说後来他的迅速升迁和当时的时机,他自身的能力以及岳父的人脉都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可是忽然他就象有些人说的那样‘中邪'了。干脆利落的离了婚,娶了个带‘拖油瓶'的小寡妇。他当时已经做到了集团军的参谋长,这种官阶有了离婚丑闻前途基本没什麽盼头,差不多就是自毁。很快他被平调回成都军区闲置起来。
这样的人本该千夫所指,可是事实偏偏不是这样。李父後娶的那个妻子不仅和前妻一样漂亮,而且贤惠异常,两人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是军区大院有名的恩爱夫妻。加上对名利看的淡,那些仍然在红尘中挣扎的众人看著他们牵手而行,天气舒适的时候就一个拉琴一个唱,来一段川剧十八相送,渐渐的厌恶排斥倒被羡慕眼热代替了。
相对的李笑君的母亲在那之後不久生了一场内分泌方面的病,整个人浮肿变形的厉害,让人几乎认不出来。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是离婚之後抑郁暴饮暴食所致,後来才发现是病。人啊,禁不得比,一边红火一边萧条。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情弱者,渐渐的就有那些奇怪的流言。
李笑君不可能忍。
打起来的时候,他这边只有武宏,对方却有驻京办事处的陪同人员。开始事情也不算出格,只是李笑君心里恨的厉害,下手就狠,他身体状况特殊,别人也看不出来,单只看著他的气势吓人就拉了偏架。武宏发现情形不妙立刻找了林长安。
林长安赶到的时候,笑君被几个人围著。一眼看见林长安,他只叫了一声‘哥'就倒下了。
在急诊室,情况极其凶险。他们一群朋友看著取血护士不停的进进出出,一个个都变的脸色惨白。没有人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为生离死别做好了准备。连林长安都抑制不了内心的恐惧,‘这次,笑君恐怕是要不行了。'这也是後来马小军一直不能谅解武宏的原因。别的也就算了,这人在生死关头背弃情义还怎麽能要?
林长安和李笑君反倒都不这麽看。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武宏的父亲当年还不象现在这麽红火。他从低层政府小职员慢慢做起,刚刚从县里爬到市一级,还属於拼命干活电视里也见不到影子的阶段。人在官场一步都错不得。所以他对武宏也管教极其严格。武宏没有林长安他们这样的背景,从小谨慎惯了,怎麽可能狂放的起来。再说,单看这麽些年,他也受了不少委屈,笑君当年不想提的事,他作为知情人至今守口如瓶。林长安就觉得凭此一条,武宏便很有可取之处。
无论如何,当年仗著年轻,李笑君逃过一劫。在那以後笑君就有些变了。
在马小军等人的眼里,笑君变的消沈。整天关在学校看书,写一些奇怪看不懂的文章。医学院的教学楼马小军还有印象,五六十年代的俄式建筑,当时还算高大气派,到他们那个年代已经渐渐破败了。马小军也在七楼自习室看过书,夏天的时候就象蒸笼一样,汗从脖子胸口一路流到肚脐,钻进松松垮垮的大裤衩。冬天暖气又不足,满屋子人还要穿大衣挤著坐,空气污浊弄的人昏昏欲睡。可是李笑君就坐的住,而且神游物外,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