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他该说什么才好?
真正可怕的,不是萧妍之前编造的一切,而是那晚最后发生的一切,娇蕊真正不能原谅的,真正受刺激失忆的原因,也是最后的那件事。
萧妍其实没有冤枉他,他是注定要伤娇蕊的心的。
难道,还要将那夜的惨剧再演一遍吗?
到此为止吧,就让他永远保住最后的秘密,反正,他是罪有应得。
“你……”片刻,他听见蓝娇蕊战栗地开口,“你真的杀了我的父母?”
他不回答,只是望向屋角。
屋角的墙上挂著一把剑,一把上好的利剑,配著镶嵌宝石的剑鞘,他从不使用这把剑,因为它过于锋利,他不愿意用它来伤人,只把它当成摆设。
但今天,这把剑可以派上用场了。
缓缓走过去,他淡淡一笑,手一伸,剑便握在手中。
剑出鞘的时候,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光,还有一声清亮的响音。
他轻轻一抛,剑便变了方向,刀握在自己手中,柄朝著蓝娇蕊。
“是,”他终于回答她的问题,“我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现在,你可以用这把剑结果我的性命。”
“你……”她万万没料到他会这样做,一双眸子怔怔地瞪著他。
“快动手吧。”他对她说话的口吻,依旧是那样温柔、轻悦,“这剑很利,你只消轻轻一刺,便可令我毙命,不费力气。”
真的要杀他吗?这个杀人凶手,她真的要结束他的性命吗?蓝娇蕊只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抖,在泪眼迷蒙中凝望著他。
这个男人,这个据说她从前爱过,可现在……她仍然爱著的男人,她真可以像他那样无情吗?
或许是她太愚蠢,直到现在,还念著他的好。
记得他曾经为自己的离开那样黯然神伤、记得他在七星瓢虫上画的圆点、记得他为自己请来一百个最终无用的厨子、还记得她生病时他的守护……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从前会作那些奇奇怪怪的梦,那梦中的华服少女、那梦中的神秘男子,原来就是他和她。
那蔷薇花架下的一吻定情,最终只能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她自认太没出息,就因对他的爱一息尚存,便不忍杀他……“花亭风,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
没有接下他手中的剑,她转身离开,低声说出最后的话语。
这一句话,比一刀了结他更让他痛楚,只见花亭风苍白的脸色化为死灰,握著剑刀的手不由一紧,滴滴鲜血顺著利器冲破割裂的肌肤,如珠如柱。
蓝娇蕊没有看到这一幕,因为,她正飞速往外奔去,不敢再回头。
天空电闪连连,她耳朵充斥著轰轰的雷声,还有自屋内传出的萧妍阴谋得逞后的疯狂大笑。
就像那夜一样。
***
树上的一对麻雀正欢快地嬉戏,她停下手中的绣活,痴痴地望著它们。
世上的人或物,真的是越简单无知,越是快乐,就像从前失忆的她,或者眼前的雀儿。
如果,她仍旧一无所知,至今也只是那个整天无忧无虑的小丫头,不知被所谓的“亲姐姐”欺骗,不知父母丧命于心上人之手,红尘俗世之中所有丑陋、凶残、血腥、卑劣的事情,统统都与她无关。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知道了一切,所以单纯的乔心死了,即使有些记忆仍是模模糊糊,但她身为蓝娇蕊是事实,注定这辈子快乐二字再也与她无缘。
她低垂黯淡的眸子,继续在目光下缝制衣袍。
那天,从王府奔出之后,她茫然地在乐阳街头行走,大雨倾盆而落,淋湿她全身,这才发现连路边的狗都有一个屋檐可以避雨,她却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