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听到了他痛苦的颤抖。
她忍不住惶然道:“你……你还好么?”
他全身颤抖,指甲都已陷入手掌,鲜血淋漓。
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此惨淡,他低声道:“将那枚发簪……从我耳后乔空穴刺入、颚下承浆穴刺出……会让我暂时昏迷……快……”
乔空、承浆二穴,极为接近要害,稍有不慎,便会造成致命之伤。相思看着手中尖锐的发簪,一时不知所错。
杨逸之的身体猛地一震。
七道毒液化为的烈焰终于如火山一样喷发而出,将他所有的神识搅得粉碎。
他霍然抬起头,因失血而苍白的脸沾满了被汗水打湿的长发,澄澈如水的眸子中已是一片血红。
那一刹那,相思本能地举起手中的发簪,却不禁犹豫了。
她第一次看到,那个永远如魏晋名士般风仪自若的男子,如此痛苦,如此迷茫,如此无助。
她真的要在他最痛的时候,用他交给她的、对付敌人的利器,来伤害他么?
为了她,在荒城的莲鼎前刻下圣痕,承受天人五衰;为了她,在蒙古的军营中的数次出入,浴血而战;为了她,在废城的地裂之上,流尽鲜血,却终于无限歉疚地对她说“对不起”……
她的眼中一热,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这片刻犹豫,杨逸之的身形突然动了。
汗湿衣衫,花冠枯萎,长发披散。
那一刻,他不再清俊若神,不再温润如玉。
他就宛如堕入炼狱的天使,洁白的羽翼已化为破坏与凌虐的阴翳,将一切覆盖。
相思只觉一阵炙热的气息扑来,却已被他压倒在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黄金之门被推开。
重劫。
他身着阿修罗王最盛大的冕服,戴着无限苍白的面具,站在辉煌的黄金之门下。
白发、白冠、白袍,无限高华,无限辉煌。
他猛地抓起杨逸之,重重抛了出去。
黑血喷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杨逸之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变得越来越苍白。
鲜血不断咳出,全身每一寸筋脉骨骼都宛如破碎般的剧痛,但他的脸上却浮起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样,总算不会伤害她了。
他勉强抬起头,似乎想对她一笑,让她不必担心,眼前却渐渐变得模糊,终于,沉沉昏迷过去。
重劫冷冷看着他,良久,深深叹息一声:“晚了。”
相思刚刚从巨大的惊愕中醒来,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不祥,愕然道:“什么晚了?为什么?”
“为你!”重劫霍然回头,挥起华丽的长袖,虚指向她:“天人五衰已经全部出现。他已经无可救药!”
相思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不,不可能!”
重劫冷冷道:“在荒城中,他替你承受祭祀,本应立即出现天人五衰,重入轮回。是我用自己的鲜血,暂时止住了天人五衰的进程。然而,他饮下毒液后,衰亡的命运就已再度开启,刚才在他身上,天人五衰的最后一重已然出现。”
相思愕然。
天人五衰最后一重,为“不乐本座”。
此兆出现后,天人不再安于清净莲台,彷徨迷茫,为欲望所困。
此后,五衰齐备,天人寿数将尽,再入轮回。
相思直直地看着重劫,渐渐的,她眼中流露出刻骨的仇恨:“这在你放他进来的一刻,就已经想到了,是么?”
重劫点了点头:“你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不得不执行天惩。本来,他将代替我,履行那场让人厌弃的婚典。而后,天人五衰全部出现,他再入轮回。而你,将孕育出具有我血脉的后裔,重复我母亲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