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是家家户户祭灶送神回天庭进行述职的日子。大家都寄希灶王爷在天庭最高中枢机构多多美言,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全家平安大吉,事事顺利,民俗使然,格外重视。天刚蒙蒙亮,公鸡还站在树梢枝头翘着美丽漂亮的尾巴,亮起它那清脆悦耳的歌喉,附近各村有些人家已经燃放起鞭炮,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炊烟,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炮药味,一时打破冬日乡村的宁静,拉开了迎接新年到来的序幕。
武效军一大早起来,和母亲打扫完厨房,吃过早饭,准备好蒸笼和劈柴,把昨日准备的蒸过节期间所用的馒头面重新整治一遍,忙活半天,累的满头大汗。刚到堂屋拉个小凳子坐下休息,外面大门一响,伴着自行车的响动,二姐效梅带着两个小外甥走进院子。武效军赶忙起身迎了上去,抱起刚满一岁多的小外甥,问道,“二姐,你咋过来了?”
“前天我已经把馒头蒸好了,在家里闲着没事,过来看看咱娘蒸过没有,是否有啥帮忙搭手的。”
“你来的正巧,今天蒸馒头,这不刚把面又和了一遍,还没来得及踹口气呢你就来了,赶快到堂屋里和咱爹会话,歇会儿。”
效梅把自行车停放好,来到屋内坐在父亲武平顺身边。大外甥东东早已亟不可待地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跑到武平顺身边,扑到身上就往上衣口袋里摸,嘴里不停地着,“姥爷,给我一毛钱买糖吃。”
武平顺双眼乐的眯成一条缝,“东东乖,姥爷给你两毛好不好?”
“爹,你别给孩子钱,这么小就让他知道要钱买东西,不能把他惯坏了。”
“小孩子嘛,又不懂事,给了是哄他开心。”
“姥爷真好,我出去买糖也给你吃。”舀着钱就跑出了。
“正好效军也在,前几天我碰到二嫂子秋萍回娘家,她大哥在村里和别人,他想要坑北那块宅基地给世界建房子娶媳妇,不知你们在村里听这事没有?而且秋萍也了,她们也要那块地,东西隔一条路也方便。”效梅看着两人问道。
坑北那片宅基地,原本是武平顺家祖祖辈辈的麦场,南侧是村内最大的一个坑,平常积了很多水用来养鱼。大哥武平明长大之后,父亲给他在北半部分建了房安了家,并当着平明和自己的面,定以杏树为界,南半部分给自己。
包产到户政策实施之后不久,大侄子武效亮和大儿子武效福在别处建了房,此处没有被占用。后来队里分宅基地时,平明提前把那棵标志地界的杏树砍掉,坚称父亲根本就没有要给平顺一分地,直到坑边全是他的,无论什么就是不同意分给武平顺。为此,两人大吵大闹到大队里,大队干部出面调解,嘴皮磨破好话尽平明就是不答应。武平顺也坚决不让步,又把自己母亲和大妹子武雪叫到大队作证,母亲记忆犹新,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了一遍,而武雪却一口咬定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气的武平顺一连五六年从没和武雪有过任何往来。大队干部看调解无效,以家务事自己私下解决为由撒手不管,另外在村口给武平顺分了宅基地。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地,无论如何都必须有自己的一份,平明愣是耍赖不给,这下难坏了武平顺。
二儿子效起已经娶了媳妇,至今还在一起住着没建房子分家。效起比较老实,也胆小怕事,媳妇秋萍也是缺根弦那种人,以自我为中心,爱斤斤计较,常常话不着调惹人烦。如果把房子给他孤零零地建到村口,距主村二百多米,一旦遭到别人欺负和偷盗,即使到村里喊人都来不及,要是那样的话,就效起两口子那股劲会有不完的闹心话,不但埋怨自己一辈子,更是把他给坑害了。
武平顺反复思讨考虑着,绝对不能把房给他建到村口,但要是不建到坑北那块地确实没有别的地方。可平明这家伙始终赖着死活不给,仅凭口磨嘴皮子屁用不顶,思来想去,一咬牙关干脆就来硬的。趁平明和效亮去外地出差办事之时,他让效福和效起强行拉土连夜垒砖砌墙。武平明父子两人回来之时,墙基已经垒了七层砖,下面就要开始打泥墙了。
武平顺的一片好意良苦用心并没有得到效起的认可,效起知道平明蛮横不讲理不好惹,害怕和他做邻居住在一起以后会经常找麻烦,日子不好过,不愿意将自己的房子建在那里。非要在村口建房子不可,为此和武平顺吵了几次架。毕竟是武平顺当家,强逼着效起在坑北建房,效起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将房子和平明建在一起。从此,正如效起所预想的那样,平明时不时地找效起的麻烦,效起便把心中的不满和怨恨全部洒到武平顺身上,父子之间的裂痕逐日加深。
武平明父子一见武平顺已经在自家前面建房,当时气就不打一处来,恼羞成怒,像疯了一样抄起家伙把垒好的砖给扒的七零八落。武平顺岂能善罢甘休,扛着抓钩就要和平明拼命,招的全村不少男女老少都来围观看热闹。
不幸的是,武平顺反被效亮打的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站不起来,武效亮怒目圆睁凶狠狠地,“你是什么东西,公然抢我们家的地建房,简直是无法无天土匪一个,这个地方你连泡狗屎都没有,都是我的,一寸都不会给你,所垒的砖全部给你扒完扔到坑里,有本事该滚哪滚哪自己使去。”着又往武平顺身上踹了几脚。
武平顺被自己的侄子痛打一顿,羞愧难当,又气又急,几个长辈看不过眼,把他拉起来送到三弟武平春家母亲身边,随后武效亮便被奶奶叫到家里。武平顺一见效亮,顿时怒火中烧,顺手操起案板上的切菜刀向效亮扔去,效亮淬不及防刀背正好砸到右腿迎面骨上,疼的“哎呀”“扑通”一声双膝跪到地上。武平顺又抄起擀面杖向他背上敲打,被武平春纵身上前抓住手腕。
奶奶痛哭流涕地,“效亮,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叔对你爹对你对你的兄弟姐妹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竟然对他下此毒手。你下手打他骂他的时候,想没有想过你爹蹲监坐牢时是谁经常去看他?你爹可怜巴巴地想你和你大妹子翠翠时是谁起五更爬半夜带你们去的?你爹不在家,又是谁十冬腊月到南河里一架子车一架子车拉土垫地把你家的房子给盖起来的?你娶媳妇分家时你爹连锅碗瓢盆都不给你,是不是你大叔看着你可怜不声不响地冒着雨到街上给你买的?你娘得了重病是不是你大叔四处求人借钱带你们到平东去治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你都忘了吗。更何况那块地是咱家祖上传下来的,而且你爷爷也当着他们两人的面亲口过,我看不但你爹平明是混蛋,你也是个混蛋,更是一个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畜生。”
武效亮忍着疼痛,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不停地抹着眼泪听着奶奶絮絮叨叨地数落,十分惭愧,也觉得自己爹不应该吃独食,自己更不应该亲自动手棒打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亲叔叔,痛哭流涕地搂着奶奶的腿,“奶奶,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动手打大叔,是我不好,你就痛痛快快地打我一顿吧。”
“打你,我还怕把我累着,你个痛快话,到底让你大叔建房子不让?”
“让,让,让,我再也不会拦他了,这就回去和我爹,把那块地给大叔,让大叔安心地建房。”又转身跪倒武平顺面前哭着恳求武平顺,“大叔,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是你看着长大,一贯对我照顾的份上,就原谅我这次做的糊涂事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对你大不敬了。”
对于几个小辈中的孩子,武平顺最看好和喜欢的就是武效亮,小伙子头脑灵活,精明能干,两人也经常一起偷偷摸摸外出做一些投机倒把的生意。看着他可怜兮兮真心悔改的样子,十分心疼,心里一时发软和难过,没好气地,“别在地上跪着啦,赶快起来吧,好好想想你爹做的对不对,难道你死去的爷爷过的话一点都不顶用,不算数了吗。”
武效亮和父亲商量半夜,最终武平明同意让武平顺在自己门前建房,但却又提出一个苛刻条件,必须按照坑北的宽度将村口靠路边的部分置换给他,并,“村口的地南北长十丈八尺二,坑北的地三丈六尺八,武平顺从南向北量够七丈一尺四,剩余的都是他的。”否则坚决不答应。武平顺不知其中缘由,只想平明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和故意刁难一下自己,应当给与原谅和理解,只要让在坑北建房,提什么条件都无所谓,便满口答应了他的条件。
过了几天,效福效起等人发现平明不断地在村口从南向北用布量地,有些可疑,不知他到底是想干什么,反正地是死的,他爱怎么量就怎么量,就没有放在心上。
十天过后,在几个村里公证人的见证下,舀着尺子实地一量,武平顺顿时傻了眼,这才发现平明依然是贼心不死,实在太狡猾了,自己又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