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提了,马屁拍在马腿上,少奶奶一听说打死了只兔子就不高兴了。连这窝小兔子也不要了。”
那卫士笑道:“这话可不能告诉公子爷,不然又是一场闲气。”
“可不是。”潘健迟随手将那一篮小兔交给一个女仆:“好好养起来,没准过两天少奶奶高兴了,又喜欢这东西了。”
因为秦桑那句话,朱妈一直耽着一份心,只怕易连恺回来后,一言不合又和秦桑吵起来。谁知易连恺晚上回来得虽然晚,秦桑一直等打他吃晚饭也并没有提起小兔的事情。
朱妈觉得易连恺自从在军中任职,仿佛整个人沉稳了许多,不若从前那般浮躁,而秦桑亦不像从前那般怄气,两个人倒是和和美美,难得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日子。
这日黄昏后下了一阵小雪,新任的符州省主席江近义特别巴结,派人送了好几大块鹿肉过来。秦桑叫人备了铁炙子送到房中来,亲自烤鹿肉,又暖了一壶蜜酿。
朱妈知道易连恺爱吃鹿肉,所以秦桑才备下酒菜,不由得觉得极是欣慰。从前姑爷虽然对小姐不好,毕竟小姐那个冷冷淡淡的性子,也好生不给姑爷面子。现在小姐可算是明白过来了,男人就是的哄着一点儿。只要小姐放出手段笼络,哪怕姑爷现在是联军司令,还不是服服帖帖。
本来这几日易连恺都是回家吃饭,可是今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
朱妈见夜已经深了,酒也烫过了多遍,铁炙子烧红了又冷,冷了又烧红,朱妈不由得劝道:“小姐还是先吃吧,瞧这样子肯定是又要紧的公事耽搁了,没准半夜才回来。”
秦桑心里却惦记着是另一桩事情,听着朱妈不着调地劝着自己,怕他瞧出什么破绽。
因为易连恺偶尔也有回来迟的时候,于是秦桑胡乱考了几块肉吃了,因为担心积食,她于是又引了半杯酒,果然胸口暖暖的。
吃过一碗稀饭,这时候外头的自鸣钟已经敲过十一下了,秦桑道:“看这样子是不回来了,把这些都收了吧,开窗子透透气。”
因为屋子刚刚烤完肉,所以有点气味,朱妈打开半扇窗子,忽然“呀”一声,说“好大的雪。”
秦桑走到窗前,只觉得一股寒风扑来,窗外却是一片淡淡的银光。路灯下白茫茫的一片,不仅地下全都白了屋顶上,树木上亦都积了一层雪,天地间仍如扯絮一般,绵绵的下个不停。
秦桑吃过酒的热身子,被这雪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朱妈连忙将窗子掩上,说道:“夜里这风跟刀子似的,小姐别受了凉。”一边说,一边又去拿了床毯子来,给秦桑搭在腿上。
秦桑搭着毯子,歪在沙发上看他们收拾烤肉的家什,本来说歇一歇,可是外头虽然在下雪,屋子里的暖气却烧的极旺,不知不觉间就睡过去了。
她一觉睡的极浅,不一会儿就睡得有人进来,犹以为是朱妈。她神思困倦睁不开眼,朦胧说道:“你们先睡吧……我再歪一会……”
那人却不声响,伸出胳膊来,她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竟然被抱了起来。睁开眼一看,原来是易连恺,不由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进来了?”
易连恺见她双颊微红,呼吸间微有酒香,便笑道:“你自己喝醉了睡着,却怪我不声不响。”
“谁说我喝醉了。”秦桑道,“等你回来吃烤肉,左等也等不到,右等也等不到。酒也冷了,我就喝了半杯,谁让你不回来。”
易连恺本是一肚子不痛快,不了回来之后见着夫人拥着薄毯海棠春睡,那模样真如仕女图般妩媚动人,更兼这样的软言娇嗔,不由得将那些不快跑到了九霄云外,说道:“别提了,出了件大事,要不然早就回来陪你吃烤肉了。”
秦桑随口问道:“又出了什么事,难道又要打仗了?”
易连恺皱眉道:“只怕比打仗还要麻烦……”他不愿细说,便岔开话去,“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我连晚饭都没有吃,这会儿胃里跟火烧似的。”
秦桑忙按铃叫进来朱妈,叫她吩咐厨房去重新做面条,又让厨房烧了一大碗鹿肉。自己拿了小锡壶,亲自烫起酒来。
易连恺心里自不痛快,坐下来就着鹿肉吃了好几杯酒,然后又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面酣耳热,于是解开军装的扣子,说道:“今晚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秦桑甚少见他掉书袋,不由觉得好笑,说道:“果然是当了司令的人,连说话都跟从前不一样,文绉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