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酒醒何处?君堂公园中间小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湖光潋滟,草木葱翠,花色隐约。
这是一块光滑的巨石,颜色大体呈粉白色,看上去十分养眼,应该差不多有半面墙大小,坐南朝北平放着,南边底部削的齐平,北边头部则差不多像如来佛并起的手掌。这石头公园门口也有一块,本来应该是打算立着放作为迎宾用的,现在都安静的躺着。
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慢慢回想起来,之前在草丛中喝完了酒,想就此睡死过去,却不料胃里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涂。再说,躺在草地上也太不舒服,害怕虫蚁咬人。
于是出了来,恰好走到这巨石前躺下。
六月初的天,不是太热也不冷,石头有点凉,正好抵消肚子里的燥热。
以前经常在街头或公园长椅上看到睡倒的流浪汉,从不介意自己成为其中的一员。
酒醒的时候,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
梦里的情形还是在老家,小时候的场景,下大雨后,黄泥路面被流水冲成沟沟壑壑,忽然看见泥水里面有一条白色底,环形黄纹的大蛇。惊吓过后,我连忙去路边拣木板去砸那蛇身,结果不料那蛇在顺路朝南逃跑的过程中,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一条巨蟒。而我能拿起的木板相比而言却小的可怜,根本无法制服得了它。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向南边壕沟里溜走。
这个梦让我回味良久,因为按照我本来的性格,是不可能去追打一条蛇的,呵护还来不及。
更何况那条蛇是那么好看。
看了一眼时间,下午6点钟。
天快要黑了。
既然没死成,生活还是得继续,于是起身往回走。
边走边想着这个梦有什么寓意。莫非是在暗示我,苏泽雪就是那条美丽的黄花蛇,而我并没有本事留住她,她终将远走高飞?
想到这些,不仅打了一个冷战。昨天还想着我和她之间,是农夫和蛇的关系,现在又隐隐担忧,要失去她了。小时候看新白娘子,曾经幻想过有一个自己的白娘子。这个梦告诉我,苏泽雪正是我梦中的白娘子,不过是黄白色的,而现在我可能要失去她了。
世间事就是这样两难,你要享受她带来的美好,就同时要准备承受苦难。因为一个人就是一个这样的整体,一个不完美的存在。
回到家,手机连上网,重新登陆账号查看,发现苏泽雪并没有再次操作买卖我的账户。
是她良心发现了?我默念着,试图微信上给她发信息,依然是被拉黑状态。
为了解酒,喝了很多水。因为下午睡过,晚上就怎么都睡不着,只能挨到天明,期间最多也就睡着俩小时。
长这么大,失眠的次数不计其数,但这次是印象最深的。
因为深深感到人生的叵测。
那是一种懊恼至极的绝望,全面的窒息感,和无法消解的羞耻感。
人生失败,莫过于此。
前路怎么样?希望在哪里?未来会怎样?
诸如此类的念头和暗示挥之不去,而个个都没有光明的答案。
今宵酒醒何处?没有杨柳岸晓风残月。有的只是逼仄的出租房内,乌烟瘴气的情绪。
大概上午十点的时候,苏泽雪的微信上线了。
“官人,在家吗?”
“在。你把我所有东西都拿走了,钥匙也拿走了,我不在家呆着还能去哪里?”
“对不起官人,都是奴家不好。奴家回去就给你负荆请罪。”
“你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我就死了。”
“只要官人答应给奴家三万块钱,奴家这就回去,把所有东西都归还官人。”
“好,我答应你。”
下午两点多时,从门外的阳台上,透过窗玻璃,远远地看见苏泽雪迟疑的走来。
我连忙下去迎接。
她仍穿着视频中那件黑色碎花连衣裙,身前斜背着我的电脑包。看见我出来,就停在那里,一副又要停又要走的样子。
我走上前去,看见她复杂的神色里,既有歉意的笑,又泪眼盈盈好像要哭,微微嘟囔着嘴,一副做了错事准备挨训的模样。
我接过电脑包,翻看了一下,电脑、手机、银行卡、身份证,一样不少,这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