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出公差,自然是吃皇粮,住驿站。谁知那驿丞也没什么见识,看李卫二人年纪轻轻,官职又不高,只给安排了一间地字号房。
“长逸,我说什么来着,穿这身素衫,既不够接地气,也显不出身份,不上不下,寻常差役也敢拦你。”
卫修文明显对这身行头不甚满意,李长逸也未曾与他解释,只是叫他换上进城。方才接连吃瘪,这才提起此事。
李长逸本是想趁着船队在城内休整的机会,晚上去青楼打探情报,顺带体验一下风土人情。谁知道,先是在城门受了冷眼,又在驿站碰了一鼻子灰。
此刻距傍晚尚早,风月之地大多还没开门,没办法,李卫二人只得如前几日那般,寻一处茶馆,接一接地气。
菟尾城的设计风格十分明显,寻常百姓的住宅、生产等场所集中在城北,城南离航线较近,基本都是些酒楼客栈。沿着南街向北,不算宽敞的街道,各色各样的摊铺商店,带给李长逸一种别样的感受。
尤其是这些商家的招牌,与晋安城那些个“醉仙居”之类的不同,菟尾城的店面基本跟老板一个姓,字面上的一个姓。客栈老板姓徐,就叫徐记客栈,钱庄掌柜姓赵,就叫赵氏钱庄。
初见只觉得接地气,李长逸倒也没怎么上心,直到看到第二家,第三家徐记酒楼,他才渐渐感觉到不对劲。
若是为了方便记忆,易于区分,那么这些重复的招牌,完全是适得其反,甚至你站在路口问个路,三个人能给你指出五个方向。
毕竟,类似“李记钱庄对面的唐氏客栈”这种表述,对于外地人来说还是太不友好了。
卫修文也是聪明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与李长逸对视一眼:
“长逸,看来这菟尾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的多啊。”
“卫兄,这浅也得淌,深也得淌,时日尚早,今晚先去试试红花楼的深浅。”
李长逸别的优点没有,心态一向是乐观的很,正好瞥见一家招牌别致的茶馆:
“老六茶馆,有意思,这主家怕是来头不小,卫兄,进去看看?”
卫修文,望向招牌,也是颇为好奇,点了点头,二人便先后走了进去。
刚过饭点,茶馆里的人不少,堂中台上有一方红布小桌,桌上放着一块黢黑的惊堂木,却不见说书先生,应是还没到时间。台下三五成群,大多是些贩夫走卒,也有些码头上的挑夫力工,点一壶最次的绿茶,配上一碟茴香豆,约莫十文钱,便可消磨大半个下午。
再往里去,沿着楼梯上二楼,有十余处雅座。说是雅座,不过是用半人高的竹篱屏风隔出来的小隔间。李长逸叫了一壶龙井,又要了一斤酱牛肉,逗逗小白灵,听着堂中胡天侃地。
不多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半熟不熟的熟人。男子穿着一身锦衣,颜色也是颇为鲜艳,在一众粗布麻衣之中,很难不显眼。
“贾禄?长逸,这间茶馆好像还真来对了。”
贾禄此人颇为圆滑,之前在城门粥铺,最后看似豪爽,说请李长逸喝酒,当等他们进了城才知道,菟尾城大大小小的徐记酒楼,足有七八个,所谓的请客喝酒,不过是张空头支票。
而这样一个进城都要换件好衣裳的“蛇头”,不去酒楼应酬,反而往茶馆里钻,那这家老六茶馆,大概率是个本地人的信息集散中心。
此刻,贾禄正斜靠在一楼柜台上,和掌柜的打着招呼。
“六爷,梅山观那条路可越来越不好走了,这趟我带了五根苗,险些折在了梅东岭,要不是我眼神好,少说要叫那大虫叼走两个。”
柜台内的掌柜正埋头打着算盘,听见贾禄的抱怨,抬起头,伸长了脖子,用仅剩的那只独眼打量着他:
“你小子就知足吧,李猴子走在你前头两天,到现在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