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打出一套气势严谨的拳法来,拳风阵阵,形如海浪,因而惊扰了任渠。
任渠只看三两眼,便更自惭形秽,觉得任然潇洒自若又睥睨威武,何其的自由自在痛痛快快。这样才是个学武练功、纵横江湖的人物,自己根本不配跟他说话。
他心中既伤心又安心,自觉盖棺定论,一辈子就是如此,便不想看任然拳法。只是刚刚低下头去,却听到风声不止,有若风雷,一声一声在自己面前炸开,心里似挠痒痒一般,有怎么也止不住的好奇。
下意识又抬头看去。
这一看,可就大不一样了。
刚才任渠,是被任然整体形象所震撼。这种震撼只是一时,当他再看过去,才开始真正理解任然一拳一脚中的意思。
其实任然动作虽快,力量虽大,却没有施展全力,他旨在教学,每个动作之间衔接得清清楚楚。
现在,这其中的一招一式,被任渠看在眼中,分分明明,尝试理解个中奥妙,发现并不困难,就是有些招式一时想不清楚,但再琢磨一二,也就贯通道理,当然这会损失一些招式,正遗憾时候才发现任然拳法重复起来,原来他不只是打了一遍。
于是任渠脑子前所未有地运转开来,将此前忽略的部分再次补上,额头上微微冒汗,却并不眩晕,而是有清清凉、温温热的感觉。
这感觉是任渠这辈子也没有过的,他看得入了迷、痴了心,眼睛越睁越大,神清气爽。
他完全沉醉在了观看任然拳法的过程中去。
甚至到了后来,当任然打了第三遍拳法的时候,任渠已下意识变化身形,跟着任然动作,一拳一脚虽不标准,却慢慢将身体舒展起来,心口、四肢、脑后都有热流涌动,慢慢也就出了汗。
眼看着渐入佳境,任然忽然止住这第五遍的练拳。
他气不喘面不红,神态如常,转头看向任渠道,“够了,你不用练了。”
此时此刻的任渠,因拳法而面红耳赤、呼吸粗重,闻言呆了一呆,他心头还觉得意犹未尽呢。只是这动作一顿,精神一松,立刻觉得身体好重好累,提不起半分劲力,整个人站也站不稳了,踉踉跄跄几步,居然跌倒在地上。
他双手撑在屁股后面,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胸膛不住起伏。
“刚才的感觉叫做‘入境’,我那一套拳法,与天下流行不同,有一些念头上的东西,可以吸引一个人的精神,明白练武的好处。”
任然对任渠说,“我知道你不想练武,因为你觉得练武苦累,打生打死,不如自己现如今的生活。但有些事情是你不去做便永远不会明白的,你刚才感觉如何?”
任渠一张嘴,发现自己没办法正常说话,“哈、哈……我刚才只觉得……呼……我只觉得十分畅快,然哥,我……我……”
任然道,“你先调整呼吸。”
他说完之后,背过手去,遥看天穹。
任然的双眼,看着辽阔浩瀚的星空帷幕,将其一一记在心头。然后他又闭眼沉思,心中连续三个静、静、静的字眼,接着便心如止水,一片星空浮现上来,历历在目一般。
这是观想法。
任然通过这种方法,将天地万物装在心头,有山有水、有星空有城市,他的身体也跟着天地的规律而运行,呼吸的节奏、动作的幅度、运转的规律,都有所变化,呈现出有容乃大的味道来。
这种武道,便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
大约百余个呼吸之后,任然睁开了眼睛,再看向身后的任渠。
任渠的呼吸已经慢慢平复,人也站了起来,看上去比刚才正常许多,只是血气毕竟涌动在了脸上,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整张脸绯红绯红,只是眼睛尤为的亮,如星辰。
任然道,“看来你已经改变心头的想法。”
任渠苦笑道,“我……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既觉得十分畅快,好像并不是想象中困难艰苦,但慢慢又觉得奇怪得很,跟玩耍似的。然哥,这不会就是练武吧?就这么打拳法吗?”
任然道,“没错,这就是练武。其实任渠,你在武学上一向是有天赋的,只是没有人挖掘而已。当年你我、阿哥同时被老家伙选中,被教习传授捏骨拿肉,你这方面表现的确不佳,因而不予认可。但我从小记得,你观察细致入微,记忆力好,肢体也能协调自如,其实颇能成就,只是别人难有慧眼,埋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