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未使出十成力道?”云初染勾着唇,有些苍凉的回了句。
此时此刻,月下,夜风,右方的崖下也似有凉气冒出,惹得她浑身生出几抹凉来。
说完,她便垂了眸子,欲再度放句极为有气势而让自己不至于凄惨的冷话,此刻,她更欲连琉璃珠都没心思要了,就这样颇为有气势的离去,但她刚抬起眸子,却见杳沉香的眸光已然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望向了她的左边,且满脸震撼紧张,张口就呼了句令她微疑之语:“住手!”
她不由随着他的眸光转眸一望,顿时见得月色下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已然离她极近,他那只健硕黝黑的手臂,此刻却离她不到一尺。
她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右方胳膊一阵巨疼,身子也收势不及,猛的宛若脱线风筝,极为不受控制的往右边那深黑宛若鬼门地狱的山崖坠去。
刹那间,她看见了杳沉香那震撼悲戚的脸,她顿时不甘的大笑,他杳沉香也有今日这般表情精彩之际,他,是在笑话她云初染?笑她妇人之仁,笑她骨子里终究是缺了一抹狠劲儿?
无论怎样,她都不欲去猜测了。耳畔阴风缕缕,待眼界终于全数被崖壁所挡,瞧不见崖上风景之际,她似是闻见了楚亦风那冷漠的嗓音大吼了一句:“云初染!”
只不过,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但却带了颤抖。
呵,楚亦风终于追到这儿来了吗?呵,他在颤抖什么?是怪她将他的玄裳打成重伤了吗?只不过,玄裳有杳沉香,他楚亦风,注定是炮灰。
一想到这些,她微微敛神,而后再度笑了,如今她云初染落于这等地步,被杳沉香震得内
伤,被胡茬男子拍落悬崖,此时此际,由于身子被杳沉香重创而无法使出轻功,加之琉璃珠又不在身边,这种种极为不利的因素加起来,看真堪称绝境。
只不过,她一直都未料到,她云初自诩聪明,偶尔不可一世,玩弄世间,却不料有朝一日,竟会被人绊得这般凄惨。以致落于这等绝望的地步,她即便不甘,即便想挣脱,却束手无策,有心无力。
脑中浮现出那一缕缕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夜刖、夜魅、李氏、云之岫、玉儿、云斐倾、秋宛、红姨、尺素、还有,那个常常给她找麻烦,但心底终究是有那么几抹人性,且教会了她许多的恶老头——先机老人!
这个古代,她虽说是抹外来魂,但却在这古代得到了良多。她不舍,她不舍这里的一切,若是可以,她宁愿成为世间冷血恶人,也断不会让心底的那抹恻隐彻底毁了自己。
自古善人短命,恶人长生,她云初染,却在这中立之间,不够善得彻底,不够冷得无情,以致这一世的自己,竟是这般苍凉结束。
呵,坠崖而亡,此刻,她倒是真对不起真正的云初染的这具皮囊了。这一摔,她这皮囊怕是保不住了,只不过,她的魂呢?会魂飞魄散么?
风寒,月白。苍茫的月色,清辉万里,但却带了几抹凄凄。
“喂,女人,快抓住!”正当这时,一道朗然但却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嗓音自头顶传来,震动了周围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耳膜。
她嗖然一惊,心底似有火苗摇曳,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重生似的叫嚣,她立即循声抬眸一望,却头顶正悬于一只皎白纤细的手,这只手,指尖分明,掌心却无一缕薄茧,修长的手指,根根皆是生得好看,仅需一瞧,便心生喟叹。
“喂,我说让你抓住,没说让你此刻欣赏本少的手!你若要欣赏,等会儿本少再给你慢慢欣赏!”一道极不耐烦的嗓音破空而出,隐隐含着几抹焦急。
云初染这才回神,继续往上一瞧,先是对上一张妖异娇好的面容,而后再对上了一双修长深黑,宛若一世琉璃白的眼睛。
那双眼睛,修长阴柔,凝神有力,但却带着几抹刻意掩住的急色。
刹那间,她心头顿时一松,面色慢腾腾的展开一个笑靥来,头顶之人见她这般,眸中的急色稍稍一深,启唇似要再度催促,她顿时笑了一声,启着自己都不知是何腔调的嗓音道:“这可是你说抓住的!”
说完,她便双手高举,顿时吊住头顶的那只手。
刹那,她顿觉他手臂一颤,而后便闻到他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是想让本少给你陪葬?”
竟拉这么紧!还用上了双手!
此刻的云初染,面上释然。虽说身子仍在往下掉,但不知为何,如今这等绝境之中有人陪着她,她的心头似乎有种不知名的情愫溢满,以致此番面对死亡,顿觉胆大了些。
这,便是所谓的有人相陪着,即便上至碧落,下至黄泉,都比独自一人时要从容些、无谓些?又或者是,因心底被一抹俗世中的感激震得全身细胞都在感激叫嚣,以致她现在,仅是觉得有心头涌出几分暖意,仅顾着品味斟酌,从而忘了坠崖而亡的悲凉与不甘?
一想到这些,云初染再度用了些力,抓紧了上面人的手,还猝然闻道那道咬牙切齿的哀嚎。
她充耳不闻他的哀嚎,仅是淡然笑着,而后缓缓闭上双眸,浅然出声:“谢谢!”
是的,谢谢!
其实说来,经过今夜这一番,她才发觉,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坚强。
一旦堡垒松懈,她,便脆弱得宛若溺水之人,只要有人在她最为悲戚恐惧之际拉她一把,她便会心生感激,从而…
先机老人曾说她凉薄,她云初染当时浅笑应对,不置可否。
但不得不说,先机老人说得也并未错,她云初染,并不会轻易动情,即便是她身边的夜刖夜魅,也是过了一年,她才对他们二人信任有加。
但,这世上,怕是也仅有她自己才知晓,其实,她并非凉薄,仅是不敢轻易去相信,天生的谨慎之心令她步步为营,不会轻易涉足一些她无法看透以及无法猜透的人或事。然,一旦所有的谨慎全数转变为绝望与畏惧,一旦她的强势与伪装终于不复存在,她云初染,仅是一个害怕受伤的卑微之人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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