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东君连忙拦腰阻止他,道:“娘子,不到万不得已,你轻易不要同人动手。尤其是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万一让人猜到你的身份,那可大大不妙。”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东方不败隐居黑木崖不过七八年光景,他的相貌身形还有不少人识得。以前他身为日月神教教主,那些正道人士就算想对付他,也轻易不敢上魔教总坛去寻仇。可现在他放弃教主之位,从黑木崖下来,同桓东君一道行走江湖。这事如果传出去,桓东君首当其冲就会被宣布为武林公敌,纵然他同东方不败二人可以隐居落花谷中再不出来,但桓家遍布全国的大小商铺就会成为全武林攻击的目标,从此不得一刻安宁。
桓东君稍微提醒,东方不败立刻就明白了。其实自从他舍弃教主之位跟随桓东君回落花谷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放弃从前的身份,一切以桓郎为重。可桓东君总觉得委屈了他,此刻谈及此事,他心情激荡,顺势把东方不败搂进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娘子,将来总有一日,我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桓东君娶的夫人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我答应过你,不让你受一丝委屈,我凡承诺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听了如此慎重的许诺,东方不败自然感动。但这个话题未免过于长远,此时桓东君一脸严肃的模样实在有些煞风景。于是他靠在桓东君怀里,轻笑道:“桓郎,你答应同我去华山玉女峰赏玩雪景,这话还算不算数了?”
桓东君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心中惊讶片刻,随即如往常一般笑道:“娘子要赏雪,为夫自当奉陪。我明日就吩咐长一他们……”
话没说完,东方不败伸手堵住他的嘴,道:“你走到哪里都得让一堆人跟着吗?这次只我们两个人去,连长六也不许带。”
桓东君这回真给怔住了,他苦笑道:“娘子,这一路总有六七日路程,咱们在山上少说也要住三五日,连个随从都不带,沿路赶车、探哨、搭帐篷、生火、做饭等诸多杂事,恐怕大为不便。”
桓东君生来就是富家公子,从小过惯了有人围在身边服侍的生活。东方不败早料到他会有此一说,遂笑道:“桓郎,咱们乘马过去,行李从简,只带两三件换洗的衣物,不用赶马车。此去华山的路我识得,不用派人探哨。路上有小店可以投宿,至于到了华山,反正他们整派的人都倾巢而出,咱们随便找间屋子歇息就是了,帐篷也不必带。至于生火做饭洗衣服,这些小事更不用你操心,我总不会叫你饿着冻着。”
桓东君听他说完,仍旧不太放心,张口刚想说什么,却被东方不败打断了。只听东方不败轻叹一声,道:“桓郎,你曾说再过几年就将落花谷传给酒儿,然后同我一起隐居,难道那时你也要带着一大群随侍么?”
桓东君答道:“当然啊。长一他们已经在训练新的侍卫,将来交给酒儿使用。他们十几人和我从小一处长大,自然要跟着。另外还有婢女、厨子、小厮等人也要一并配置齐全。我在太湖边有一处极大的庄院,咱们住在那里,整日在湖上泛舟饮酒,可不是神仙般的日子?”
东方不败心道:太湖就在落花谷旁边,又有一大群人跟着,这样还叫隐居么?他耐心劝道:“桓郎,你整日在湖上泛舟饮酒,上哪里挣这许多银子发工钱给他们?”
桓东君惊诧道:“落花谷富可敌国,银子够咱们几辈子都使不完,娘子为何操心这些?”
东方不败揉了揉眉角,道:“你纵然不再打理谷中之事,也不能整日闲坐家中不事生产,你这么大的人难道还叫酒儿养着你?”
桓东君觉得他越问越奇怪,说的全是他从未放在心上的琐碎小事,于是说道:“我们既然要隐居,就不能再经营店铺,除此之外……难道娘子让我占山当草寇么?”
东方不败扑哧一笑,道:“你除了经营店铺、管理帮派,就不能干别的营生么?你酿的酒就很好,不如咱们在偏远之地开一家小酒肆,你酿酒我收银子,不也和和美美?”
桓东君急道:“娘子!我怎可让你抛头露面?再说,我酿的酒价比黄金,只能给风雅名士品尝,怎能让山野鲁夫随意糟蹋?”
东方不败道:“好罢,你酿酒也不容易,且成本甚高。此外……你不是精通医术么?给人诊病配药也是很好的营生。咱们只管四处游历,缺银子时你就上那有病患的大户人家,轻松挣些路费银子,这样也算逍遥自在。”
桓东君道:“我学医纯粹是被爹娘所逼,只因落花谷历任谷主都擅长医术,平日为你和酒儿还有莲迦诊诊脉也就罢了。此外,或有罕见的疑难杂症我也略感兴趣。真要我去诊断个头晕肚痛啥的,岂不得烦死?”
东方不败无奈道:“你身为医者,难道没有一丝济世救人之心?”
桓东君道:“娘子,你可知给人看病不光要把脉,有时还得脱衣检查,东摸西摸,万一碰上个糟老头子,脏也把人脏死了。我看,只有占山为王这一条路还算方便,既不用本钱,也不用费太多心思。”
东方不败道:“你要真的上山当土匪头子,那和在落花谷做长信宫主有甚区别?”
桓东君笑道:“差别大着呢!做长信宫主整日要操心的事没有一百件也有七八十件,还得担心祖宗家业传到我一代能不能发扬光大,不要不小心给人灭掉。占山为王就没什么可操心的,反正就算这个山头经营不下去了或者让人挑了,只需另外再占一个就行了。不过……占山的土匪窝子大多分布在西边北边诸省份,那些地方气候干燥,长期居住对养生不利,还是江南好些。嗯……或者趁现在先在苏杭一带扶持一些土匪,等到将来想隐居时……”
桓东君越说越起劲,东方不败听了,只觉得他们距离能摆脱凡俗一心隐居的那个日子恐怕还非常非常遥远……
桓东君二人原本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出发去华山,却恰逢今年初冬第一场大雪,阻了行程。整个洛阳城内,鹅毛大的雪花飘了一整天,积在路面近两尺深,马蹄子踏下去深一脚浅一脚,如此行路实在不便。桓东君等人只好在洛阳多住几日,等雪化了再出发。且说落花谷在洛阳商行的总管名唤温平的,收拾出自家宅院东北角的一个独立院落,邀请桓东君等人入住,诸般款待,殷勤备至。
这一日午后,东方不败在室内打坐练气。他修练《北冥神功》尚处于起步阶段,现在还需每日静坐半个时辰,运转北冥真气。桓东君则捧了架七弦瑶琴坐在院内观景亭中,研究前日所得的《笑傲江湖之曲》。他并未演奏全篇曲谱,而是极为耐心的一节一节的调音。他随手拨弄几个音符,然后停顿片刻,脑中一番沉思,又提笔在纸上记下一些音调符号。如此倒也自得其乐。
桓东君正专心调音,却忽然给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打断了。
只见院门那边走过来三个妙龄女子。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少女体态尤其姣美。她年约十五六岁,身材高挑,穿一件湖绿色轻纱长裙,手腕及足踝上佩戴了同色的翡翠环饰,走起路来环佩叮当,宛若踏波而至的琼台仙子。跟在她身后的两名女子身穿鹅黄衣衫,打扮简单,应是她的侍女。
这女子行至桓东君面前,蹲了个万福,道:“小女子温情,见过公子。”
桓东君立刻领悟:她大约是温总管家中女眷,由年纪和打扮上推断,极可能是温家待字闺中的二小姐。桓东君对待美貌女子向来十分温柔,他笑道:“我在此研究琴曲,音律不齐,是否扰了小姐清静?”
温情答道:“小女子路过此间,在院外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颇有晋人风范。一时好奇过来瞧瞧,不想扰了公子雅兴。”这一席话说完,她的脸颊已红了半边。
桓东君见她娇羞的模样十分可爱,于是笑道:“小姐竟也精通音律?从这乎断乎续的曲调中听出晋人遗风,实在难能可贵。小姐容姿卓绝,仪态万方。难怪温叔这些年一直将小姐藏于深闺之中,在我面前竟一个字也不提。想来我名声不好,温叔防得紧。”
这一番调笑话语,桓东君平日早说惯了。此时顺口说出来,把那小姑娘羞得耳根都红了。
这一日积雪尚未化尽,虽然院中小道上的雪大部分都被铲去,但路面还湿得很。桓东君见这姑娘一直站在雪地里,想必双足冻得十分难受,于是请她在对面椅子上坐了,又让两个侍女也站在亭中。
温情不敢直视桓东君,一双妙目只盯着桌面。她见桌上那本琴谱,心中好奇,便求来一观。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