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怎么喜欢上他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敌视他,开始慢慢试着向这个眼神冷漠的男孩靠近,开始跟在他后面一起练剑,开始叫他师兄,开始喜欢远远地看着他用一块雪白的丝绢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那柄甚至和他一样高的长剑……
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她,有的,只是那冰冷的剑而已。
他是无情的,可她总还是,不甘心,放不下。
“从小到大,只要我想,就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除了,你。”纳兰涟柯看着身旁的男人,眼神柔和得如同三月的春水。“师兄,你心中除剑道外,难道真的就再无他物,容不下一丁点儿情意?”
她没有指望他会回答,但他却竟然出乎意料的,开了口。
“有。”男人只说了一个字,随即;又闭口不语。
……有,当然有。
在此之前,他的世界只有两种颜色,红的是剑尖滴落的血,白的是雪,是枝头的梅。
然而一切却从遇见那个人后,逐渐改变。
他开始能够看到日出日落,开始能够看到碧海晴天,开始能够看到湖光秀色,开始能够看到花好月圆。
……开始把一抹白,深深留驻在心间……
纳兰涟柯怔了一瞬,既而下意识地,惊喜地抬起头。可下一刻她的心便骤然冰冷得连手足都似乎麻木起来,因为她从男人那漆黑的眼底分明看到了一闪即逝的松融,是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神情,也是她一直渴望见到的神情,可此刻那里面仍是如同从前一般,没有映出她的影!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既然动了情,又怎么可能,不是她!
这世上如果真有人能在这个男人的心里留下一处位置,那就必然应该是她,纳兰涟柯!
她手足冰凉,明明穿了裘衣,明明有真气护体,却竟然仍是觉得,冷……
但也许只用了一瞬,她便重新微笑起来,柔柔地,轻轻地道:“她,是谁?”
……
“既然大哥不喜如此,勖膺以后,再不敢擅作主张……”
酒是最好的佳酿,菜色是最美味新奇的珍馐,青年端起一樽美酒,道:“勖膺年轻,行事莽撞,还请大哥莫要因午间之事恼我才好。”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叶孤城神色淡淡,只道:“此事已过,何必再提。”执起面前的砂壶,缓缓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南王坐在上首,见他两人同席坐于一张大几前,便笑道:“勖儿,你拉着你大哥坐在一处说话,却把父王独个撂在一旁?还不过来敬酒!”
青年含笑道:“父王也恁得偏心,只叫我一人敬酒,却把大哥放过去了。”
南王抚须一笑,道:“本王原只要你连饮三盏就是,你却好一通抱怨,既如此,你便替你大哥,将他那一份儿也顶上罢。”说着,对身后立着的侍从说了句什么,那人忙应了一声,朝厅后去了。
话一出口,旁边服侍的几名婢女都不禁掩口偷笑,叶孤城面上亦掠过一丝极浅的笑意。青年也笑了,拿起杯子,斟上满满一杯酒,道:“父王既已发了话,孩儿岂敢不从?勖膺虽不能说是千杯不醉,可六盏酒,倒也不算什么。”
南王呵呵一笑,也不说话,直到见了方才出去的那名侍从快步进来,才道:“我儿,你且看仔细了,要用此杯,连敬六盏。”话音未落,一只足可盛得大半斤酒液的十方珐银篆鼎杯便被放在了长几之上。青年见了,口中叫一声苦,只道:“父王可是一意要醉死孩儿不成?”
南王笑道:“罢了,就且饶你一回。今日亦是你大哥生辰,用这杯子敬他一盏,也就是了。”
青年听了,于是将那大杯斟满,双手端起,对旁边叶孤城道:“勖膺敬贺兄长。”
叶孤城见状,从案上拿起一只玉杯倒满,既而将里面碧色的酒液缓缓饮尽。青年略略仰首,就见喉头上下微动,直至十余次呼吸间,才尽饮了此杯。
满厅烛火高烧,酒香浮动,丝竹歌乐之声不绝于耳。直至月升中天,风深夜重,众人皆已尽欢,南王才散了宴,于是宾客就陆陆续续地告退了。
青年醉意朦胧中,只任由几名下人搀扶着送回拂霞阁,直至被小心地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之上,也仍是闭着眼,脸上浮着浓浓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