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崇政殿中,赵玮恒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闭目沉思。
高公公端着一盏热茶,只轻轻地放在桌案上,并没有发出声音打扰皇上。
他站在皇帝身侧,看着皇上两鬓丝丝缕缕的银白,暗自心酸。
皇上还没过四十岁,竟然已经华发早生。他记得以前的皇上,是如何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如今,皇上埋首于案牍之中,日夜处理繁杂的政务,宵衣旰食,夙夜不懈,只剩满身的疲惫不堪。
他记得上次皇上问陈星将军,杭州是否有书信传来。陈将军沉默许久,只答了一声没有。
那时候,高公公看着皇上几步就跨出了门,他飞身站上高高的墙头,似乎想离开这里,一去不回。
五年了……
第一次见面用了一年,第二次三年,这次,已经又过了五年……
皇上每次看到太子殿下,似乎都恨不得让他一夜之间长大。
今年,他们能相见吗?
党争不断,新法推行缓慢,世家和寒门已经较量多次,各有胜负。其中凶险之处,竟然不比战场上逊色。朝堂上的战争虽不见血,却比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难缠,更致命。
九大世家把持朝政几百年,一部大梁史,就是贵族史,若是君主不够强横,便会被世家架空。去年的新法触犯了世家贵族的共同利益,他们为了阻止君权的高度集中,竟然纵容流寇土匪,甚至堵塞军情传递,致使西南土司坐大。东边倭寇重新来犯,西夏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出去查证的刑部及大理寺官员,已经死了三人。紧接着运载官盐的趸船数次沉没,盐价飞涨。运往凉州边关的军粮竟然掺霉,中毒者数以万计,若不是李冬白、杨大力和郑源等人正好在玉门关,接到军情紧急调兵守关,说不定凉州已经失守,万千黎民蒙难。
急不得,要缓、要慢、要忍……
宫外艰险万分,宫内也波云诡谲。已经有人把手,悄悄的伸向了太子宫。
伺候太子的宫人,全家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下,可是还是出了纰漏。
那一碗红艳艳的樱桃,差点就进了小太子的口中。
岂止是贤妃,岂止是陈家,岂止是一两个家族……
这桩桩件件,扑朔迷离,就算再心知肚明,却永远也别想找到证据。
正当亲皇派士气低迷,世家们尽情狂欢之时,郑氏家主突发急病而死,卢氏嫡次子当街被升斗小民所杀,护国公经过酒楼时,竟正好被脱落的瓦片砸的头破血流,而见势不妙,一直在重重护卫下躲在家中从不出门的王氏族长,在众目睽睽之下喝着酒,就嘭得一声趴到了桌上。
管家以为他喝醉了酒,扶他进内室休息之时,只看到眉心一点红花,汩汩冒出血泉,王族长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几个下人顿时吓得尿湿了裤子,他们哆哆嗦嗦的看着完好无损的屋顶和窗户,猛地把门紧紧的关了起来。直等了两刻钟后,才呼爹喊娘的去各处报丧。
报复来的太快,同样找不到任何证据,种种考虑之下,双方终于又重新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上次这种死法,还是济南老王爷的独子赵昌。
这么多年都拿她没办法,难道那位,真的有神鬼莫测之能?
此事过后,太子搬离皇帝旁边的寝殿,居住东宫。苏彦拜相,总摄六部,掌丞天子,助理万机。
“皇上,该歇息了。”高公公也累得佝偻起了身子,缓缓劝道。
皇上终于抬起了头,叫了一声“影”。
暗卫头领瞬间出现,单腿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