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就为了这个?”常悠悠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明明答应了何子衿,要好好跟常有良说话,可仍是从心底涌出一股厌恶。
轻轻的一声叹息,几乎低不可闻,却仍是清晰的从听筒那边,透过无线电波,传到她的耳里。
“……有时间就回来看看。”
“有时间再说吧……工作很忙。”
“悠悠,你觉得何子衿这个人怎么样?我看你们关系好像还不错,我看得出来,他对你不一样,你要不要……”
“谢谢您的好意,他怎么样,我跟他会怎么样,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她厌烦的阻止了常有良的话,良久,那个憋在心头很久的话,终是脱口而出,“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把我卖出去么?”
“常悠悠!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没家教的话,你从哪里学来的!”愠怒的声音夹着几声重重的咳嗽,甚至显出一丝苍老。
她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她甚至笑了笑,语带讽刺的说:“常有良,我本来就没有家教,我的父母都去世了,我是个孤儿,这些,你都忘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愈来愈重的咳嗽声,旁边有温柔的声音在劝慰着,常有良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悠悠……我就你这么一个孩子……”
常悠悠突然不想听下去,狠狠的切断通话,再迅速的抹了抹眼睛,整个人顺着落地窗缓缓滑下去,就这样坐在地上。
何子衿其实一直没有走远,他在廊子的转角处猛抽掉了一支烟,小小的转角,他看似无比耐心的踱着步子,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其实心中已是莫名的焦躁。
他能听到她讲电话的声音,距离太远,听的虽不甚分明,他却仍能从中分辨她的情绪。他在心里说,悠悠,想要坚强,就对自己狠点儿,别哭,别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讲话的声音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抽泣声。声音太轻,太低微,好像普通的呼吸声都能将它掩盖掉,分明是竭力隐忍着的,却那样清晰的传到他的耳里。他的心中骤紧,只因想起那次在长顿,她也是这样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哭泣,委屈的模样,分明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终于大步的走出去,走到她面前。
她坐在地上,脸上的泪水还未擦干,因为抽泣,就连身子都在轻轻地颤抖。他用力的捉住她的手,她的手心里尽是一片湿意,汗水,亦或是泪水。她的眼睛有些红肿,许是因为泪水的关系,更显得乌黑明亮,亮到几乎能清晰地看见他的倒影,那样的清楚,那样的真切。
常悠悠看着突然出现的何子衿,他蹲在自己面前,那样的近,她的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他的脸。
尽管如此,她仍是牢牢的揪住他的领子,整个动作几乎是不带任何思考的。像是终于寻到依靠般,她将脸埋下去,一声不吭,心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软弱。
仿佛,只要抓住了面前这个男人,一切就都像是场噩梦般,她终究会醒过来。
何子衿的一只手圈住她的肩膀,也不说话,她在他的怀里,泪水浸湿了衣服,那股子湿意熨贴着他的肌肤,火一般烙着。
常有良有一个独生女,掌上千金却窝在小小的电视台,整天去跑广告业务。他原本只是好奇,殊不知,小小年纪的她,却已经经历过那样多的事故。
悠悠,他记得他曾对她说,这是个好听的名字。
他将手臂略微紧了紧,大掌温柔的揉着她的脑袋。
常悠悠心里的那一丝小小的酸痛委屈的情绪,被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给慢慢地勾了起来。
“常有良是个混蛋!”
何子衿轻笑,揉着她的脑袋说:“悠悠,他是你父亲。”
有父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知道,其实他依旧羡慕她。
“常有良永远都只爱他自己,在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他的事业,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我在常有良的心里,永远都只是个工具。”
何子衿叹气,透过落地窗看远处的灯火,似是比刚才更加璀璨夺目。
“悠悠,常先生要是不爱你,不在乎你,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对他直呼其名呢。”
苏宸是借着去洗手间出来溜哒,空荡荡的廊子,一眼看到底。廊子里明亮而安静,白色灯光打在做工精美的地毯上,何子衿就那样跪蹲在地上,落地窗上映出的氲白灯光,显出他温柔的背影,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拥着怀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