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白了她一眼:“说吧,怎么了?”
“那个……兄长莫气,母亲她……她请舅舅一家来了,你放心,我将他们让进西跨院了,绝没有外人看见。”
姜姮感觉到梁潇握住自己的手微颤了颤,指骨紧绷,蓦得松开了她,对她说:“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不许出来。”
她点头,乖乖地领着侍女走了。
梁玉徽顾不上替姜姮不平,得先安抚这尊阎王,紧跟着阔步流星的梁潇,急道:“今日母亲过寿,你看在她养我们一场不容易的份儿上,别闹得太厉害,都是些不懂事的人,打发了就是。”
梁潇霍然止步,回过头来看她。
他目中藏着碎冰,射出冷厉尖锐的光,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为什么偏听不懂人话!”
这话太难听,可梁玉徽却不敢反驳。
她知道兄长为什么这么恨舅舅一家。
当年父王撂下母亲和他们兄妹回京成亲时,给他们留下了些银钱。若用得好,那些钱足够他们衣食无忧过一辈子了。
可偏她这舅舅不学无术,贪财好赌,将钱全都搜刮去挥霍一空。
后来兄长生病,无钱医治,母亲不得已卖了他们才七岁的姐姐。
那姐姐是母亲和别的男人生的,一直对外诓称是丫头。
梁潇幼年时是姐姐在照顾,生了场病烧得昏昏沉沉,再醒来时却已不见姐姐,他顺着吴江河畔跑出去很远,哭求人牙子告诉他把人卖到哪里去了,人牙子也无从说起。
风月之地人口买卖是在寻常不过的事,他经手的人太多,实在想不起。
往事凄清幽冷,若细细咂摸,总会品出些带血的滋味。
姜姮回了自己的小院,迫不及待换下沉重礼衣,穿一袭轻薄柔软的纱衣,坐在窗边翻看书册。
只翻了几页,便听见西跨院那边传来哀嚎。
极渺的声音,根本辨不出是谁发出来的,但姜姮直觉是许太夫人,因为除了她,这府中恐怕没有人敢在梁潇面前这么放肆。
这声音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消弭于尘,回归寂静。
棣棠悄悄凑近姜姮,小声说:“我觉得靖穆王活得真累,跟谁不知道他的底细似的,一天天徒劳遮掩。”
姜姮不理她,她又道:“我刚刚偷偷出去看了,女人孩子一大堆,抽抽噎噎地被赶上马车,从后角门送了出去。”
“女人?孩子?”姜姮诧异。
棣棠道:“太夫人时常接济她这弟弟,倒也娶了妻妾,生了孩子。有几个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管靖穆王叫表哥,我猜太夫人就是打的这主意……”
话音未落,寝阁的门被踹开了。
梁潇面容森冷地进来,指着棣棠:“把这丫头的眼挖了,舌头拔了,丢出府去。”
阁中人惊骇不已,一时定住,待看见乌压压的小厮涌进来,才想得起来伏地跪倒。
棣棠躲去姜姮身后,姜姮展臂将她护住,小厮们连抬头看一眼姜姮都不敢,更遑论去与她抢人,踯躅难前,一时僵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