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对小寒的公正性很有信心,但这一年多来他却用不太令人信服的借口解雇了几个员工,这几个人论能力都还不错,也从创业开始就跟着他,多少算有功之臣,我出于你能明白的立场一一查过,结果让我有些失望,因为这几个人之所以被开除跟能力无关,甚至也并没有犯什麽不能弥补的错误,归根到底仅仅因为在人际关系上对小寒维护的人或者亲密或者刻薄了些……”
我脑袋里一一闪过亲眼见证的几个解雇场面,被开除的人有跟我谈得来的临走时留了联系方式,也有视我为眼中钉的临拜拜还不忘最后瞪我一眼,但这些“交情”的来源都仅限于工作,在私事上互不关心,他们惹恼了楚夜寒倒是肯定的,所以下场才会那麽惨,就像现在的我……不同的是我绝对没有与楚夜寒“维护”的人有什麽瓜葛,就是想也没有过机会,再说找上门来的那麽多,我怎会知道哪个受到了他的维护……其实每间公司每年都有跳进跳出的人,我看不出有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更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跟我有关。我刻意忽略了心头黑先生似乎在针对我的怪异感觉……
“而在员工待遇上,大多数员工还好,但他对个别人太过关照,一个初出校门毫无建树的助理享受高级主管的薪资待遇实在欠妥……”
我的脸霎时黑了一半,那麽卖力任劳任怨的在刁难下工作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还被说成受人关照?!所以说凡事不能脱离实际,黑暗带不来光明。
“……虽然那位助理工作很卖力,但这并不能成为逾级对待的理由。赏罚不明上下无序是领导者的大忌,这一点我不能不提醒他,以免将错误惯性延续到家族事务中。”
原来我是错误。到了不得不纠正的时候。难怪昏君遗臭万年,他们陷害了太多如我般忍辱负重的忠良贤士!
“很可能会有人为自己抱屈,因为表面上小寒对员工都是公事公办一视同仁让人挑不出毛病,单纯论薪资报酬也不算太离谱,不过在福利上就另当别论了……”
福利?指的是那间小公寓?很普遍呀……年节发的礼品?大家都有的……再来就是我天天蹭喝的咖啡,总不会就为这点芝麻绿豆毁了我的钱程?!
“这几年小寒在外面只用黑家人的身份做过一件事,是将一位病人转入了黑家所属只有相当级别的人经反复审查才住得进去的国内最好的疗养院,我在审批时大略看了一下,以其本身的条件远远不够资格,更别说是否有能力支付相对也是额度最高的医疗费。”
我的心猛然沉了下去,当初给我妈转院是原先那家医院的院长牵的线,说是熟人私产条件不错而且因带有慈善性质所以收费合理……
“不过该病人倒从未拖欠过任何费用,这一点从经营者的角度看还算满意,况且每个月总有另外一笔款项定时转入这个账户,虽然不够当月费用的零头,但也因不必动用而使这个账户始终信誉良好。只是从小寒经营公司的角度看问题就出现了,虽然如何分配利润是经营者自己的事,可是按照常理首先应考虑公司的发展,用占每月利润百分之一的数额作为单个员工的福利直接划入私人账户,对其余员工乃至公司本身都不甚公平,你说对不对?”
……我从来不知道一颗小小的围棋子竟然能沉重到几乎令人拿不稳,这让原先只是从心头缓缓泛出的凉意在一瞬间冻结了整个的身体,某个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碎成齑粉,然后迅速膨胀为绵绵不休的悲哀。坚持了这麽久,原来只是在延续别人眼中的一场滑稽戏!
“说起来小寒的做为也无可厚非,即使他并没有此项义务,而这个病人也跟他毫无瓜葛,但毕竟是出于他善良的本性,因为他认为多多少少是缘于那场车祸才使病人的情况如此严重。其实他大可撒手不管是不是?我本也想撒手不管,可最近有件事使我有些不安,那就是小寒和炎儿又要重复一场二十年前导致他们对立的闹剧,而这闹剧的主角,便与小寒这些有失公允的行为有开脱不了的关系。”
……我机械的听着,失去了反应的能力。我已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基本上猜到了结局。又一片榴瓣直直落下,在石桌精雕着莲花的边沿擦过,然后静止于青石方砖上,不久它便会当作碍眼的多余被清除吧?最终碾乱成泥,留不下一丝曾经存在的痕迹,更没人会记得枝头喧闹中那一抹不自量力的努力。
“二十年,一晃就这麽久了,”黑先生亘古不变的微笑犹如裂了个小小的缝隙,透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真是上了年纪,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事居然跟昨天发生的一样清晰,倒是真正昨天发生的事一转脸就记不得了,看来我应该退休了,可孩子们何时才能让我放心?”
……
静默了一会儿,黑先生看看无言的我,继续完美无缺的微笑:“扯远了,只是我想起来小孩子天真无邪的小脸有些感慨。小寒和炎儿小时候都很淘气,六岁以前整天腻在一起,从一睁眼就开始闯祸直到累的不行才睡觉,没少挨我的教训,可教训完了该怎样还是怎样,根本不会记到心里去,那时候真热闹……六岁那年他们开始正式接受家族的特殊教育,一些原因使他们必须分开,小孩子嘛,总有一些视若珍宝的东西,以前在一起可以分享,若要分开就得学会放弃,我曾说过喜欢的东西就抓要到手里,谁知他们都记住了还发挥到了极至,谁都不想放弃的结果是所有能毁坏的东西都毁坏了,理由是自己得不到那对方也别想得到,说起来像有些孩子气,但我了解他们,虽然才六岁,但在某些方面已经有了不亚于少年的思维模式。”
“……所以我很吃惊,在他们争执最后一个宝贝时去看热闹,那可是他们最最心爱的,放到最后处理大概也因为在他们心里极为珍贵……”黑先生忽然逼视我,凌厉的目光似要看透我的思想:“你不好奇那个宝贝是什麽吗?那是个有生命的小东西。”
第19章
初十(续)
我平静的回视他,好奇怎样不好奇又怎样?如果硬要我发言,我倒想大声宣布自己的感想——那两个变态的遗传基因虽然与对面这个温文有礼的虚伪家伙同出一门,但在老谋深算杀人于无形方面是绝对无法胜过他了。
黑先生也没执意让我回答,顿了一下揭晓答案:“一个很可爱的小生灵,有双很特别的乌溜溜的大眼睛,抱起来软软的,敏感、极有灵性还很怕生,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小寒和炎儿自他出生便争着抢着要以保护人自居,还霸道的不想让其他人碰触。那是一个小……狗。”
小狗?描述的好像我曾养过的一只,圆圆的黑眼睛,湿漉漉的鼻头,卷卷的白色长毛,抱起来也软软的,很温暖。它是我十岁时的生日礼物,忠心耿耿的陪了我四年,然后被一辆飞驰的摩托绞在了轮下。我大病一场,然后再也没有养过有生命带体温能回应会流血的东西。
“他们都不想失去它,最后请求我的决断,那种渴望得到害怕失去的表情不应在黑家孩子脸上出现,于是我告诉他们如果都不让步,不如一人一半。他们采纳了我的建议,当场亲手剥开了那只小狗。”
我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那条狗的下场居然像亲眼见过似的闪过脑袋,鲜血淋漓,皮肉模糊,惨不忍睹……
“至今这里的后山还有两座小墓,遥遥相望,却隔着一个山谷。从此以后小寒和炎儿就成了对头,以抢夺对方的所有物为乐,在家族事务上虽然合作,但私底下再也没有互相帮助过,失去了兄弟间该有的亲情。我有时会扪心自问当初的教育是否成功,虽然自觉并无不妥,可是难免有些遗憾,因为间接的也造成他们到现在根本无心成家,将感情当作了可有可无的逢场作戏。你该理解长辈对小辈谈婚论嫁的热衷,这样一来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小寒和炎儿为黑家开枝散叶。”
……我想起了一句话: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可我并不是黑氏血脉延续的绊脚石,我很清楚自己充其量是又一场作戏。
“原本每年的农历春节黑家人都要团聚,可今年却没到齐,情况很有趣,如果我不插手,或许……”
又是一次停顿,我明白黑先生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