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眼睛的他,下意识地就拉住我的手, “我们成功了!”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心中的兴奋。
我说道:“那都是多亏公子机智聪明。先一步把帅印拿到手,不仅顺利掌握兵权,还将自己的死对头一并除去,一箭双雕,果然当得狡诈二字呵。”
杨坚的那一句“有劳娘娘”彻底地出卖了他自己,他若不是在场,知道我是假冒元胡摩,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称呼我为“娘娘”?他既然刚才在场,那么后来的被绑练剑塔,中毒以及被其他人找到他和帅印,也都只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的戏罢了。
不止如此,只怕田弘的的确确是将帅印藏在自己的书房里,杨坚只是先乙弗政一步,将帅印拿走,顺便再在放帅印的盒子上下了毒,好栽赃嫁祸给田弘。
想到田弘临死前对我说他不知情的模样,想到他说自己“天真”,再联想到乙弗政突然的死,我不禁有些心寒,田弘既然一直对乙弗政手下留情,又怎么会在乙弗政有意收手的时候痛下杀手?只怕乙弗政的死,根本就不是他造成的。
田弘东张西望的样子,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只有他心里头清楚他是被人算计了,乙弗政的死不过是为了除掉他罢了。
“乙弗政的死,是公子做的对不对?”我定定地望着杨坚,等着他的答案。
杨坚的嘴角下意识地往下拉了拉,我的问题显然让他尴尬,而这尴尬也恰恰证实了我的猜测,我实在忍不住说道:“公子,不管怎么说,乙弗政也是拥护公子的,公子就算要除掉田弘,也没有必要杀他,不是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这表白
“乙弗政的死,是比较可惜。但他若不死,田弘又如何除去?田弘在太平寨的势力不容小觑,若非乙弗政的死激起民愤,他在众叛亲离之下,又怎么会这么快被诛杀?太平寨又怎么能这么快团结一心?”杨坚既然被我说中,便也不再掩饰,直接说出他心中所想。
“只是,田弘既然已经知错,公子又何不给他一个机会?……”我话还没有说完,杨坚就嗤笑道:“姑娘就这么天真?田弘与我之间的仇怨,岂是一朝一夕间能化解的?就算暂时地一笑泯恩仇,那也只是迫于形势罢了。斩草总是要除根的。”
这才是杨坚,奸猾狠辣,对待敌人绝不心慈手软。或许也正是他这样的性格,才能够取代北周,一步步登上皇帝的宝座。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该心慈手软。这句话宇文护告诫过我,现在杨坚也是这样做的,事实证明,杨坚这样的做法。的确是聚拢人心,除掉死敌,掌握兵权地最有效最快捷的途径,只是我终究成不了他那样的人。
“别想那么多了,别忘了,你跟我都是拿着命再做同一件事情。”杨坚勾了勾我的鼻尖,“如今帅印和虎符已经具备,就差东风了。还是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吧。”
他这番话倒是让我还真是说不出任何辩驳的话来,殊途同归,诚如他所言,我与他今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只为同一个目标,“公子所说的东风是什么?”
“要入京勤王,光有太平寨这五万人,当然是不够的,别忘了,咱们还有独孤太师手札上的名录,现在要做的是按图索骥,把独孤太师散于各地的亲兵们一一召集起来,才好做图谋。”杨坚的眼睛里头放着精光,他虽然才刚刚醒来,却也猜得到一出门,太平寨里头的人都将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听从他的指挥。
直到今日,太平寨的统帅之职才真正地落到他的手中,而他的成功之路,也即将起航。教他如何能不振奋?
杨坚显然也想把他的喜悦传达给我分享。他拉着我的手道:“今日辛苦你了,若非你冒险潜入太平寨,机智之下以元氏之名号令所有人,只怕现在的局面就截然相反了。”
“公子谬赞了。诚如公子所说,你我皆是为着共同的目标,阮陌该当如此。”我把手抽了出来,从颈脖间取下一枚虎符,递还到杨坚的手里,“感谢公子对我的信任,如今该物归原主了。”
我将虎符搁在了杨坚的手心里,挪了挪身子准备站起来,“公子,事不宜迟,太平寨里头的人都正等着他们的统帅出去呢。”
…
只是我还没有站起来,就被杨坚顺势往下一拉,整个身子就往他身上倒去,我吓了一跳,不明白杨坚这是要做什么,狐疑地扭转头看他,却对上他那双黑漆如夜的眸子,他的脸上荡漾着魅惑的笑容。“原来你心里头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害怕我出事?”
我一愣,觉得杨坚的思维跳跃还真是有些大,不知怎么就将不相干的这些事给提了出来,他太靠近我,姿态有些撩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暧昧的气氛,倒让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付,我尴尬地说道:“我与公子同舟共济,如何会不关心?”
杨坚当然能理解我这番打哈哈的话是想敷衍他,他敛了笑意,只是认真地看着我,唤了一声我的名字,郑重地说道:“我不管你是怎样想的,但于我而言,杨坚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随你一起辛苦得来的,我希望你能够一直陪在我身旁,共享这一切。”
我极少看到杨坚露出这样认真的表情,认真到他那张素来媚态横生的脸也如霜打一般。他的唇离我很近,说话时的热气吹到我脸上,直让我的心怦怦直跳。
倘若对我说这样一番话的人另有其人,或许我会心动,但他是杨坚,他日后只会有一位独孤皇后,一想到这样的现实,这样有些慷慨激昂的“情话”性质的豪言壮语,就只会让我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窘迫得只想快些逃离,正好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我如逢大赦地往门边看去。只见杨瓒愕然地站在门口,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
从他那个角度看来,我斜倚在杨坚的身上,杨坚两手紧紧地怀抱着我,我好像正在和他耳鬓厮磨着。当然,事实上也是。
我只推了杨坚一下,杨坚就立即直起了身子,我也趁机从床上狼狈地爬起来,杨坚被杨瓒打扰,颇有些不痛快,忍不住问他,“有什么事?”
杨瓒已经反应过来,脸上还是那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笑着说道:“哦,大夫说你应该醒了,所以我进来瞧瞧。好像进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我不喜欢听杨瓒轻佻的语气,扔了句,“大公子,那我在外边等你们好了。”便一个人开门走了,只听背后传来杨瓒压低音量却又明显亢奋的声音,“大哥,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小弟甘拜……”他后边的话戛然而止,想必是被杨坚的双目给瞪了回去,我摇了摇头,假装没有听见,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
按照独孤信手札所示,除太平寨之外,另有十来处独孤信藏兵聚集地。而这十来处,除去一处比太平寨规模略大之外,其余规模都稍小一些。杨坚掌帅印之后,一边将太平寨中可用之兵整理调教,另一边则以独孤信虎符的名义。派人前往各处,命各处首领前往太平寨,共商大计。
如此过了月余,出去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有些首领亲自过来,也有些首领则遣人带信前往,到底是忠于独孤信的亲兵,一见虎符和帅印,无不服从,一番洽谈也是极为顺利,合计起来更是有近十五万之众。各部间也约定好,直等着太平寨杨坚发号施令,他们便好趁势揭竿而起,相互呼应。
然而,却有一处派出去的使者无功而返,正是与太平寨相平齐的另一处由韩褒统领的颍军。这韩褒原本在北魏时期,宇文泰为丞相时,他就是一个录事参军,其后成为独孤信的亲信,据说与独孤信还有姻亲关系,之后在独孤信的安排下,他以年事高而向宇文泰请求告老还乡,于是光明正大地带着他的家属离开长安城,回到他的老家颍川。
他的颖军与太平寨不同,太平寨是以草寇的形势藏于秦岭,韩褒则是光明正大地留在颍川安享晚年。因为这个原因,即便韩褒的功劳也不小,算得上是个元老级别的人物,但独孤信却也没有将帅印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