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年前的一个傍晚,叶雨潇和刘文成约好在省城新建的五星级宾馆吃饭,叶雨潇先去,等了很久,刘文成却给服务台打电话,告诉她有事不能来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吃,放下电话叶雨潇就想哭。那时候,刘文成跟省城电视台一个年轻的女主持走得很近,叶雨潇哭过几次,但没有用。那顿饭叶雨潇吃得闷闷不乐。但邻座却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她这才注意到那对男女与众不同。男人是个中年老外,相貌堂堂,生意人模样,女人是中国人,外貌毫不起眼,三十几岁,穿戴打扮和脸部表情,带着明显的机关职员痕迹。
女人侧面朝叶雨潇坐着,几乎没怎么吃饭,只是在笑,笑的样子一点也不雅观,那老外也一直在笑,而且同样的傻气。他们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叶雨潇的注意,只是一阵一阵放纵而欢快地大笑。叶雨潇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这样痛快地笑过,她突然特别嫉妒那个陌生的不太漂亮也不很年轻的女人。
当叶雨潇躺在床上一夜夜不能入睡时,脑子里竟着魔似的回想起那个陌生女人的笑,而一旦起床,在众人面前,叶雨潇突然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的人。
满宁和老K 带着刘小龙、何军,在二月初中国新年前夕,从布加勒斯特回到圣彼得堡。老K 变化很大,老K 从前对叶雨潇低三下四,马屁拍得人尽皆知,这次回来态度可大不一样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叶雨潇正买了东西回来,满宁赶上前接过,老K 却没看见似的,径直进了门,直到吃饭时他都那样,对叶雨潇不理不睬。叶雨潇对老K 的反常无动于衷,她做着平时一直在做的事,但没有了从前的热情,如果说她还做着那些家务,那只是因为她没有其他事可做。
老K 在叫叶雨潇,他叫她小叶,像老板刘文成当着众人面那种叫法:“小叶,你过来,老板让你交代一下账目。”
叶雨潇说:“你有什么资格查我的账?”老K 腾地站起身,身子比那纤弱的女子高出大半头,气势凶凶地嚷:“是刘老板让我查的,你弄清楚了,老板说你的账目不清,早就要查的!”
叶雨潇盯着老K ,好像第一次见这个人:“那就要老板亲自来查好了。你不行。”
老K 整个脸和脖子都红通通的,公司小伙子们挤在门口,满宁正和刘小龙聊天,听到这边老K 的大嗓门,就赶过来,正看到老K 大发脾气。
老K 看中床头柜上那只细瓷茶壶,就抢过去,猛地举起,大声喝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老板让你管点事,就以为自己真是个人了呢。你说,你到底交不交出账簿!”
随着话音,老K 用全身的劲把那只茶壶往地上摔。轰然的响声清脆刺耳,一地的碎片蹦出老远,老K 自己也好像被这声巨响吓住了。满宁上来拉住老K ,说:
“你别操那么多心,老板过两天就来了,你还是吹吹你那些罗马尼亚妞吧。”
刘小龙木然坐在自己房间。老K 走到他身边,抚摸着他的头,说:“你小小年纪经受这些真是不幸,我早就想替你出这口气,教训教训那个坏女人,要不是她,你们家是个多幸福的家庭!”
9 陡添心病
满宁一直在劝叶雨潇,他叹口气说:“叶小姐,你要再想不开,我就该哭了。”
叶雨潇幽幽道:“老K 是带了上方宝剑来的。”
此时,电话铃突然响起,老K 立刻嚷嚷:“找我的,我来接。”电话里是个女孩清脆妩媚的声音,“老板已经买了车票,三天后就到圣彼得堡。”老K 拿起话筒,抢着说话的劲儿就消失不见了,一句完整话还没说完,那边女孩就放下了话筒。
老K 对小伙子们说,菁菁来的电话,老板两天后就来了。老K 的口气在暗示菁菁跟老板关系非同一般。那个叫菁菁的年轻女孩即将出现,使公司有一种潜在的紧张气氛。
这天晚上,其他人都去看电影了,叶雨潇和刘小龙坐在厨房,这是他们平时喜欢呆的地方。16岁的刘小龙生得瘦小,一张小而窄的脸,五官像父亲,却显得紧凑。
这孩子给人奇怪的感觉,人小小的像个孩子,一双眼睛露出对世事漠不关心的神态,又像个小老头。他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学开车,他惟一的爱好就是开车。他并不想出国,他母亲希望他学着做生意,更想让他盯着叶雨潇,但这孩子却让母亲枉费心机,他在国外的日子,除了睡觉,主要就是跟叶雨潇聊天,两个人的感情一天天加深,16岁的男孩喜欢跟这个秀气温柔的女人在一起。
他们经常守在厨房的电炉旁,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说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悄悄话,别人在那里玩,他们毫不在意,说着那些旁人听起来再琐碎不过的家长里短。
此刻,刘小龙点着所有的电磁炉,却再感受不到从前的暖意。两个人都不说话,大半时间坐着,他们之间还没有谈起那个出现在罗马尼亚电话中的女孩,刘小龙对此不知所措,他半年前在国内见过菁菁,也知道父亲和这位19岁的酒吧歌手的关系,他本能地知道,可不能对叶雨潇说。后来刘小龙有点困了,说潇姨我去睡了,叶雨潇在这时才问道:“你们早知道了?龙,连你也瞒我?”
刘小龙瘦小的脸黑红着,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叶雨潇身子哆嗦起来,刘小龙说:“潇姨,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16岁的男孩子突然哭出了声,这孩子心里装的大人的秘密太多……
看电影的人们回来了,刘小龙却止不住哭声。这一晚,人们没心思议论看过的电影,都早早睡下。第二天,叶雨潇就病了。这座北方沿海城市冬季的阴冷,已浸入她体内,她在每天傍晚时低烧,皮肤浮肿,心里躁躁的,频频地想上厕所,尿却一点点,便火烧火燎地难过,想喝水,想哭,想发火。
叶雨潇病倒的日子,龙成公司陷于一种沉睡状态,好像受了魔法的城堡。小伙子们降低了说话嗓音,走动不再有年轻人的弹跳。他们在经过叶雨潇房间时,加快脚步目不斜视,好像看一眼那间房子,就会被那女人散发出的绝望气息所缠绕。老K 在每个黄昏时分,都大声叙述他的罗马尼亚之行。
只有刘小龙陪在叶雨潇房间,他在一个大大的纸箱里翻找药品,他们出国时带了许多药,刘小龙不断地翻动,小声念着药品包装上的文字。这时,满宁从外面买东西回来,见刘小龙在找药,便也上前帮忙。刘小龙说:“潇姨前生一定做过许多坏事,要不命怎么这么苦呢?”
满宁拍了一下刘小龙的头说:“小孩子,你懂什么!”
10 清纯的女孩子
刘文成带了十几个老乡,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圣彼得堡,此时距离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春节只有5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