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成好像闭着眼睛开车,那车左右摇摆,晃晃荡荡,他距离很近地从路边那个中国女人身边驶过,却一眼也不看她,他的精力集中在身边那个女人身上。他紧紧抓着她的身体,血流了他一脸,他顾不上擦,他的全部生命好像都在他抓住女孩的那只手上。
狙击手举起枪,现在他要击中目标是太容易的事,他好像觉得有点遗憾。
叶雨潇呆呆地看着那满脸血污的男人离她远去,她许久以来就期待着这一天,她要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像块破抹布似的一点一点烂掉,不堪入目。但她从没有认真想过真有一天她会对他具体做些什么,她总是想到某一地方就再想不下去。
狙击手的食指已经缓缓按向步枪扳机,何军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何军是有意躲开,刘文成的死与活他并不关心,但他并不想亲自动手,刘文成毕竟是他舅舅,成全刘文成的任务还是交给对他有血海深仇的叶雨潇小姐吧。
狙击手在刘文成的脑袋进入瞄准镜时,果断地扣动扳机……
“不要!”叶雨潇急促地喊道。枪手猛地一抬枪管,子弹从车上方呼啸而过,那车经过这么一吓,突然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在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这是给你自己找麻烦!”何军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他看着远去的汽车,脸色阴沉地喊。
“我只能这么做。”这句话叶雨潇是说给自己听的。
说完,她独自走在俄国乡间的小路上,很沉静,远处那片树叶飘零的小白桦林在秋风中簌簌地摆动。
60 家在东方
一个雪后初晴的周末,叶雨潇和瓦夏、满宁、列娜到圣彼得堡飞机场送拉莎。
她将和未婚夫去英国。
当拉莎走过检票口,几个人正沉默地往回走时,叶雨潇突然站住了,看着从大门外进来的一对年轻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年轻的中国女孩穿着一身牛仔服,短上衣只遮住她的腰际,她背着一个双肩包,走路仿佛在跳跃,像一个在跳方格的小女孩。和她在一起的俄国男孩跟她一样年轻,个子很高,脸部线条很清晰。
那女孩看见叶雨潇等人,仅有片刻的愣怔,立刻满不在乎地笑了,那笑一团天真,针似的扎痛叶雨潇的眼睛。
“肖菁菁!”叶雨潇脱口而出。
那女孩好像早知道她会这样叫她,坦然回身,给身边男孩一个会心的微笑,而后朝叶雨潇走过来。
“你要走?”
“对,去美国,那是我男朋友萨萨。”
叶雨潇战栗了,一些模模糊糊的事情突然变得明朗,何军的情报是从肖菁菁那里得到的。这是一笔交易。
叶雨潇心结成冰冷的一团。她知道刘文成是真爱这个美丽的女孩子的,而她却出卖了他,出卖得如此彻底。
萨萨开始大声叫着肖菁菁。肖菁菁笑着朝叶雨潇点点头,跳跃着离去。离开很远了,她踩踏过的地板还在微微颤动。
1993年圣诞前夕,满宁和列娜的文化公司组织了一个全俄一流音乐家、歌唱家组成的团体,准备到中国各省市巡回演出,对于满宁来说,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他要组织中国艺人到独联体东欧乃至西欧北美演出。满宁觉得他从事这种文化商业活动,似乎比当演员更得心应手。
叶雨潇作为瓦夏的合伙人,也非常忙碌,四个年轻人,商量着在新年开始的时候,一起举办大型婚礼。
1993年快结束的一天,瓦夏提前下班,回到涅瓦大街88号家中,前一天他和叶雨潇商量好要去拍婚纱照,订婚纱,叶雨潇没有上班,她一整天都在忙这些事。
那个下午,一如往常,进入冬天的圣彼得堡天气阴沉,气候寒冷,瓦夏一进门便觉得气氛不对,家里不像有人的样子。瓦夏试着叫叶雨潇的名字,没有回答。
瓦夏说不清,为什么他突然就有了不祥的预感。他走进卧室,愣住了。写字台上,一张信纸上写满了中国字。瓦夏拿起这张纸,他不认识这些陌生的字体,但他嗅得出叶雨潇的气息,他心里充满了绝望之情,这个女人,这个他真正爱着的女人终于离他而去,这是他一直担心的,终于发生了……
晚上,满宁和列娜回来。瓦夏把那张纸递到满宁眼前,满宁看着信读出声,列娜把那些话翻译成俄文:“瓦夏,我只能不辞而别,因为面对你我知道我永远没办法离开。我不能再这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