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陈设低调却奢华,实木的家具暗刻雕花,不显山不露水,倒是很符合杨世彦的气质。
“快来接电话。”傅晚晴冲里屋收拾东西的杨世彦。
“你如何知道徐叔叔在哪的?”杨世彦没想到船上随口一说的话,傅晚晴却当了真,他快走两步接过电话。
“屋门口有书报框。”傅晚晴一边梳头发一边冲桌上的报纸努努嘴:“我都拿进来了,接完电话你自己看。”
“徐叔叔。”杨世彦轻轻唤了声。
“晚晴说你兴致不高,让我和你说说话。”徐昔文上来就没句好话:“你应该清楚,你还有把柄在我手上呢。”
如何调动杨世彦的情绪,徐昔文比谁都明白。
“那日和张少帅在怀昌饭店留下的照片,应该还在您手上。”杨世彦丝毫不担心:“徐叔叔,您不会害我的。”
“我在国内,还能考虑要不要要挟你一下,现在……”徐昔文轻笑两声,吟了句诗:“是非不到耳,名利本无心。”
“徐叔叔能如此想,真替您感到高兴。”杨世彦轻声道。
徐昔文静静等待着杨世彦的下文。
“等南下平乱之事了结,我想出国缓一缓,国内时局太压抑,我要喘不过气了,徐叔叔能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
“怎么,你也想当逃兵啊?”徐昔文的语气中没有嬉笑,只剩落寞:“真是稀奇,革命党之前举步维艰,你死心塌地,现在革命如日中天,你却要跑。”
“我不知道我做的究竟是对是错。”杨世彦声音是同样的落寞。
曾经他坚信不疑,提出那么多光辉理想的裴先生与北洋政府的暴政不一样,一定能带领国家走向统一安定。
但如今的革命党中,谭先生精于算计,曾先生城府深藏,党内派系林立,明争暗斗风起云涌。
“国内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做的对。”徐昔文给予了杨世彦毫无保留的肯定:“你不忍心看国家四分五裂,满目疮痍,你是会拿出行动的。”
被说中心事,杨世彦眼中的光回来了些许。
“可惜你比我还生不逢时,若你早生几年,我定带你一起出征外蒙,让你在我帐下做参谋,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挥毫万里,一展宏图。”徐昔文忆起那些指点江山的岁月,现在只剩下叹息。
“心驰神往,但如今身不由己。”杨世彦目色夺人:“就像您明知道萧叔叔不该出头做这个执政,却还是为了萧叔叔纵横捭阖……”
“是啊,身不由己。”徐昔文叹道。
他若是做了该做的事,便是忤逆了大哥萧奉义的意思。杨世彦若是做了想做的事,便是与他的一身血脉割席。
“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这是徐昔文从来没对杨世彦说的话。
良久,电话那边才传来杨世彦轻轻的一声回应。
“但你要想明白,最终何去何从。”徐昔文出言提醒:“你真幻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要等你们父子反目,刀兵相向的时候可就不可挽回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徐叔叔会怎么做?”杨世彦有些迷惘。
“我会帮大哥拿到他想要的,然后……我也无颜于世了。”徐昔文不禁想,真的有理想和大哥的知遇之恩势不两立的那天吗?
“不会有那一天的。”杨世彦轻声道。
知晓了徐叔叔的心事,那他自己的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