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语调,阴阳怪气到了极点,含着浓浓的醋味,酸到几公里之外去了。体内仿佛有一股洪荒之力在乱窜,找不到突破口,快把他的身体撑爆了,那感觉,像是自己细心呵护了好久的玫瑰被人顺手摘走,让人有吐血的冲动。
杜蓓琪揉着手臂上的红痕,有些冷淡地答:说什么呢?我来美国是因为在这里找到了实习公司。
他的目光深长,仿若黑夜里的冷幽月光:美国这么大,你为什么偏偏来了他在的地方?
他在这附近读书,帮我联系到了实习地点,我接受offer来这里实习,有什么不对吗?她答得理直气壮。
她要实习,不找他,却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帮忙,很好、很好,陈景恩觉得自己前半生都白活了,失败至此。
他有些粗俗地质问:这段时间,你们一直在一起?
这不关你的事吧。她说着,摆脱他,朝大门口走去,用钥匙开了门。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映出浅色的暗影,让眼圈的青色更加明显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一直在思考他和她的事,让他十分不解的是,杜蓓琪为什么会一声不响地跑来了美国?如果是因为他去帮狄沐筠生气,那也该有个限度,只要她来医院看他,他自然会向她解释一切,为什么非要闹成这种程度?
宋凯文的妹妹也是他的表妹宋佳怡,在港大念人类学博士,专门进行情感方面的研究,他特地打电话向她咨询了这件事。
听完他的描述后,宋佳怡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告诉我实话。第一,你享受和狄沐筠相处的过程吗?
之前我约过她,也尝试去享受,但和她在一起时我的体验并不好,没有轻松的感觉,蓓成为我女朋友后,我反而有些担心和她单独相处。
宋佳怡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你渴望获得狄沐筠的关注吗?
当然不,这和我无关,而且会让蓓生气,我不渴望她的关注。
宋佳怡在电话里笑起来:哥,我觉得你还有救。
陈景恩马上说:你是在判断我是不是喜欢狄沐筠?之前我也这么以为,但现在我敢肯定,我不喜欢她。
嗯,我知道了。男人和女人对于情感的判断有很大差异,大多数男性认为保持身体不出轨,心里爱着女友,就是对女友的忠诚;而对于大多数女性来说,她们,只想当男人的唯一。你去救狄沐筠,破坏了杜蓓琪心中的唯一,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女人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你把你的爱分给了另一个人。
陈景恩不解地问:我去救人,为什么会和爱有关?我当时根本没想那么多。
这就是你的不对呀,你去救人之前,没有征求杜蓓琪的意见,是对她的不尊重,关键是这个人还可能是她的情敌。如果我是你,首先,我会去询问杜蓓琪,让她觉得我关注的人是她,我一直在照顾她的情绪,按照你对她的形容,她很可能会主动要求去救人。
其次,就算杜蓓琪不同意,还有我哥和你说的那位谢小姐,她们不也可以去帮忙吗?至始至终,你没有给杜蓓琪足够的安全感,站在她的角度来说,她会觉得你不够喜欢她,或者说,你喜欢她,可你也喜欢狄沐筠。我觉得,她并不在乎你救不救人,她在乎的是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宋佳怡把他教育了一番,告诉他要时刻保持对爱情的敬畏之心,男女相处的正确打开方式并不是:我心里有数就行,而是:我的感情、我的语言、我的行为都在安全线以内,不会让对方失去安全感。
不过话说回来,杜蓓琪的处理方式也有待商榷,她大可开诚布公地和你谈一次,说出她内心的感受,如果你实在放不下狄沐筠,可以分手。可惜我不是她,无法得知那时她的心境,所以也不好发表意见。
最后宋佳怡说:哥,我知道狄沐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她抱着感恩和报答的心态。但是大多数女人眼中都是容不下沙子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和杜蓓琪在一起,一定要把她放下,彻彻底底放下,把她当成陌生人,明白了吗?记住我的话,不然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他听懂了宋佳怡的建议,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觉得女人是一种麻烦的生物,但现在,他丝毫不觉得麻烦,只想着怎么把杜蓓琪从美国带回来。他把宋佳怡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才发现男人和女人的思路是在两个频道上,他开始试着从爱侣的角度去体会杜蓓琪的心境了。
进门打开灯,杜蓓琪蹲下,从鞋柜里拿出纸质拖鞋扔给陈景恩。最近经常会有同事来她家做客,准备了各个码数的一次性拖鞋,正好派上用场。
陈景恩跟着她进屋,换好鞋,把行李拿进了客厅。
你是来美国办公吗?她问,去厨房拿出杯具,打开咖啡机,给他冲咖啡。
不是,我在假期中。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伸手在眉弓上揉了两下,似乎在缓解疲劳。
杜蓓琪这才意识到,原来已经到了十一假期了。美国公司真是好,中国的节日过,美国的节日也过,每个月几乎都有那么两三天在放假。
她把咖啡端了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我忘了现在是假期了,你要在这里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