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刻在同一块石头的两面,牢牢长在一起,灰白的眸子都垂着,看着地上的关醒,仿佛下一秒就要挣开石头,活过来。
关醒被吓醒了,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起身喝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回忆梦中的场景。
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两张雕塑用着的是同一张脸,他们垂眸看他的样子,和鹤禅读一模一样。
周一的早上,关醒在班里见到了张思科,人完好无损,不过偶尔和他对视时,眼神躲闪,神情僵硬。
关醒没想到发现自己和鹤禅渡的会是他,除了那天在群里令人大跌眼镜的发言外,平日里张思科基本上是不说话的,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在伏案学习,别人同他讲话,他连头的不敢抬。
看样子他已经长记性了,关醒没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更何况,自己在乎的从来就是鹤禅渡。
关醒不避讳自己的卑劣与自私,他不想让鹤禅渡打架或是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并不是担心他伤害别人,他担心的是他会伤害到自己。
之前鹤禅渡教训李斌的时候,他没拦,只是因为当时自己还蒙在鼓里,对于鹤禅渡的心理状况一无所知,现在知道了,必然是要阻拦的。
鹤禅读的病就是一把刀,一把没有刀柄的刀,他紧握着的时候,刀刃会陷进他的手心里,他会受伤流血。
别人痛了,会反射性的扔掉刀,但他不同,鹤禅渡将这种痛当作享受,血腥气让他兴奋,于是握刀的手更加用力。
他真的需要吃药控制了。
可现在关醒发现两人陷入了极为罕见的一种情景之下,那就是冷战。
那天撂下话离开后,关醒就再也没有同鹤禅渡说过话,礼拜一上学的时候,他没有在楼下看见熟悉的身影,当时关醒就有预感。
鹤禅渡八成是被他气跑了。
果真,到了学校以后,他就看见人早早的坐在了位子上,明明看见他进来了,两人都对视上了,鹤禅渡又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撇开眼。
这种情况关醒分外熟悉,很早之前,鹤禅渡被他放鸽子时,也是这么个气法。
十分的幼稚。
关醒没去管他,挺好的,让他好好冷静一下,而且这也是平息流言的好时机,关醒索性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该干嘛干嘛。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教室里的氛围明显紧张了起来,尤其是等到闻稚离开以后,少了谈资,再加上学校有意识加了不少考试,延长了放学时间,学生们的弦很快就被上紧了,下课了,班级里都是安安静静的,都在写题。
关醒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渐渐松了一口气,没有了那种被人在暗处盯着,如芒在背的感觉。
何况,让他感到欣慰的时,他看见鹤禅渡在吃药了。
一连好几天的大课间,他看见鹤禅渡将白色的胶囊吞下,动作干脆利落的像吃糖丸一样,那中白色胶囊他见过,就在鹤禅渡床头的药瓶里,药身有一串蓝色的外文字母。
有一回吃药,两人对视上了,关醒想起他们还在冷战期,看着对方冰凌凌的眸子,硬生生压下笑,转过了头,结果下一秒,后排的座位就传来一声刺耳的推拉声,关醒清晰的听见了一声嗤笑。
他浑身一震,只觉得身边一阵凉风刮过,就看见颀长的身影从身边走过,鹤禅渡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关醒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莫名有种娇花大小姐生气,他束手无策的感觉,行吧,只要他按时吃药,做什么都对。
大不了,他不明目张胆的看他,不朝他傻笑,尽量做到不碍他的眼,这总可以了吧。
但关醒万万没想到,安生日子没过几天,鹤禅渡就给他憋了个大的。
鹤禅渡的小药瓶就装在书包里,他吃的时候就拿出来,药粒在瓶子里沙拉沙拉的响,关醒不看他,但每次听见这个声音,就知道他在吃药。
可最近几天,他却老是能听见小小药品沙拉沙拉的声音,不止是大课间,好几个课间都能听见,有一回,他实在没忍住转头,就看见鹤禅渡将药丸放进嘴里,干脆利落的吞了下去。
他早上不是刚刚吃过一次吗?
关醒预感实在不太秒,趁着鹤禅渡出去的功夫,直截了当的翻了他的书包,摸出里面的药品,打开一看,原本满满的一瓶,现在就剩了个底。
问题是,他现在吃药还不到一周。
关醒蹲在地上,眼睛发黑,好半天才缓过来一点,等视野清晰一些了,他看见了停在面前的一双板鞋,他抬头,恶狠狠的等着来人。
正是鹤禅渡,神情淡漠的睥睨着关醒,带着银镯的手插在兜里,空出来的一只手里还提着几张冒热气的梅菜饼。
他还吃的下去?!!!
关醒猛地站起来,一把抢过塑料袋扔到桌上,然后拽着他埋头往外走。
鹤禅渡还不让他拉,伸手去挣,关醒转头,眼珠子像是刚从冰里掏出来,说话声音很低,但牙齿间的摩擦尤为清晰:“你在给我闹一下,试试?”
他几乎是拖着鹤禅渡在走,走廊上的人看见关醒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纷纷避开,脚下像是踩着风火轮,直到走到学思楼前面的亭子里,关醒才一把扔下他的手。
他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平息心中滔天的怒火,但没用,下一秒,他就转身,将攥在手里的药瓶狠狠扔在了鹤禅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