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摇头的动作,关醒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唇角,得体的上扬:“没事的,阿姨您去忙吧,我看着他吃饭。”
盛新雪连声说好,然后转身叮嘱关醒:“听鹤同学的,妈妈先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就来了。”给关醒倒了热水,盛新雪急匆匆的走了。
随着关门声落下,房间霎时归于宁静。
关醒低着头,右手攥着被子,想要把白色的被子看出花来。
脚步声不紧不慢的逼近,关醒后背开始发毛,看见被子上斑斓的阳光被阴影一点点侵蚀,随着一声刺耳的“咣当”,关醒浑身一个激灵,余光看见一个高高的食盒被不轻不重的扔在床边桌上。
阴影完全压在了身上,关醒一动不敢动,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喷洒在后颈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睡着的时候就不安,头皮发麻,好像有人立在他床边,垂眸冷冷的看着他入睡的样子,关醒做了一个短暂的噩梦,梦见看他的人就是鹤禅渡。
这感觉不太秒,醒来的时候就怕见到鹤禅渡,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他没处理好,但好歹也算个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应该直起腰板,可现在他没底气的很,怕鹤禅渡弄死他。
他确实怕老婆。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关醒艰难的调整了一下笑容,刚想要抬起头,就听见耳畔的男声。
“关醒,你能耐的很啊”,声音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语气很平静,但极冷的口风灌进他耳道里,冻的他脑仁一个哆嗦。
关醒强笑着抬头,张嘴的话被鹤禅的脸吓的烟消云散。
背着光,但两人距离近,他将鹤禅渡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形状优美的眸望着他,眼中有一团化不开的暗光涌动,像是某种可怖的力量聚集再聚集,准备破开他的脸皮冲出来,他也不再像往日一样或单纯、或惑人的笑了,唇抿着,唇角就更加显露出来,像两把饱引鲜血的薄刀,感受着主人身上未散的暴虐,蠢蠢欲动。
他不像是从阳光普照的外面回来的,倒像是从杀人现场满载而归,身后累累的尸体是他战果,他悄无声息的坐在关醒旁边,米白的风衣沾满了血。
“对不起”关醒收起了笑,正色道:“我让你担心了。”
鹤禅渡起身,冷冷的睥睨着他,但没过多久,那双眸子就沾满了更多复杂的情绪,他实在没办法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一直冷漠的对待关醒,只是看着他,不需几秒,他的心肠就再硬不下去了,他的心脏就开始发痒、蜷缩了。
他只能生关醒十秒的气,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生自己的气。
打开饭盒,将煲了很久的粥舀出来,给关醒身后垫上枕头,把床摇起来,再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
鹤禅渡吹了吹勺子,给关醒喂粥。
关醒脸臊的喝不下去,他右手好着,完全可以自己来,但看着鹤禅渡那一脸你再敢给我找事看看的神情,他就不敢拒绝。
喝了一大碗骨头汤熬的肉粥,关醒实在喝不下去了,主要是他还有别的顾虑,于是看着对方的眼色,小心翼翼道:“我不想喝了,我饱了,而且喝多了,跑厕所的次数就多了。”
鹤禅渡很利索的把排骨上的肉剔下来,拌在粥里:“没事,我帮你扶。”
关醒瞬间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没觉得鹤禅渡这么难搞过。
吃过午饭,关醒靠在枕头上,他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稍微动一动,就是一阵尖锐的痛感觉,像是断了的骨头在里面胡乱刺,疼的他直吸冷气,但他的主治大夫还没上班,只能等两点以后。
手臂是胀痛,手肘的关节处又是刺痛,折磨的关醒叹气都叹不出来。
鹤禅渡用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关醒脑袋上的汗,他不吭声,比往日安静了许多,只是用软了下来的眼神一直注视着关醒。
关醒抬起头看他,没看一会儿,眼睛就红了,然后就有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
鹤禅渡吓了一跳,扔下毛巾,伸手去摸他脸上的眼泪,动作慌乱,声音也终于温柔了下来,像是在问小宝宝:“怎么了?怎么哭了?”
“疼太疼了”关醒蹭了蹭鹤禅渡手,眼泪停不下来:“怎么这么疼啊!”
鹤禅渡看了看关醒的左手,医生提醒过他,醒来时会感觉到痛,等打上石膏了就会好很多,本来他是想叫醒关醒给他打石膏的,但看着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又气的狠下心来,想惩罚他一下。
不过现在好了,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鹤禅渡无声的叹气,一看见关醒哭,他身体里的警报就直接拉到最高等级,督促他赶紧采取一切措施让关醒不要哭了,关醒的眼泪又酸又涩,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又流进他的身体里,泡着鹤禅渡的心脏更酸涩,鹤禅渡还舍不得让它们流走。
“那怎么办呢”,鹤禅渡发愁的看着关醒,看着他哭的眼皮有些肿了,用手指轻轻抚了抚,又开始气,气关醒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气自己刚刚没叫醒他,给他打石膏。
“下次还串不串黑巷子了?!”他语气冲,但用毛巾给关醒擦脸的动作很轻。
关醒连连摇头。
“下次还自不量力和人打架了不?!”
关醒头发被他摇的张牙舞爪。
鹤禅渡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到病床另一边,弯腰低头,鼓起嘴巴,带起一阵清凉的细风,轻轻吹着关醒红肿的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