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晋帝震怒,要砍了她的脑袋,她也认了。
晋帝抿了抿嘴唇,想喊住她,可想到她适才的决绝,她那个眼神……似曾相识……
如果强行留下她,她会如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是?
罢了,他不敢赌,不忍心赌。
留着她,留一点念想吧。
周莺跌跌撞撞地回到寿芳宫,她候在外殿,没人注意到她的紧张。摊开手掌,冰凉的汗湿的双手,指头还在打颤。
皇命难为,如果适才晋帝强令她,她该怎么办?
那个红衣女人说得不错。
她这张脸,就是祸端。
周莺也曾以自己过人的美貌而自得过,而今在这种情形下,她却只觉得背脊发凉。
这些年若不是三叔护着,若不是安平侯府的名头护着,她会经历些什么?
不敢想……
夜色深了,上院总算安静下来。
周莺换了家常衣裳,坐在床头手里捧着绣绷子。
想给顾长钧做几双鞋袜,待从北边回来,天气许是更冷了,要多夹一层棉,针脚细细的,叫他穿得舒坦。
不知为何,过去他从不曾用过她做的针线,是来往多起来之后,他才常常把她做的针线穿在身上,周莺为此做得更卖力了。每每去送新的衣裳鞋袜给他,也能顺道见个面,多说几句话。有时他在理事,埋头在书案上写文书,她远远瞧他一个侧脸,也觉得有些安心。
她唯独没想过他会喜欢她。甚至喜欢得有些疯狂。
周莺手里还握着针线就睡着了。
耳畔听得一个凄厉的哭声,她惊得抬起眼,就看见一个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跪坐在地上。
“他已经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要再骗我了,我知道,他早就不在了。”
“他若是活着,怎可能眼睁睁瞧着我住在别的男人的院子里?为了这孽种,我才错失了和他一同赴死的机会。别把它抱给我,我瞧见就恶心!恶心透顶!”
周身热起来,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四周已全是火。
周莺回过头去,见一抹鲜红颜色跳入了火海当中。
养父遮住她的眼睛,强行将她抱起。
周莺再回头去看,只见火舌已吞没了房舍。那个红衣女人,再也看不见了。
眼泪不知不觉爬了满脸,周莺睁开眼,手里还握着绣线。
那个红衣女人,她的生身母亲。留给她的,没有任何温情的回忆。
自己被嫌弃,被厌恶,就在这样的委屈里,小心翼翼地长成了今天这个胆小柔弱的姑娘。
她总是害怕别人厌恶自己,放逐自己。
好容易有那么个人,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怕,他会护着她。
可如今连这个人,也没了消息。
周莺捂住脸缓缓地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