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玉兰这个老太太,嘴上说得义正词严,可是真正去亚委会捐款的时候,还是用了点小心思。
她在项英雄的建议下,把自己的时髦衣裳换成了家常外套。
项英雄瞅瞅老伴身上半新不旧的粗布上衣说:“这回咱俩谁也别嫌谁了,你这身衣裳还不如我呢!”
原本她好好打扮一下,六耳猴还能充个孙悟空,看起来像个城里人。但是把皮夹克和体型裤等时髦元素换掉以后,一看就是农村老太太了。
“我就说穿得时髦一点嘛,你偏要唱反调!”苗玉兰对着穿衣镜整理着自己的衣着,虽然瞧着土,但是衣裳干净整洁,还算是个利索老太太。
“咱们去报社是想要买广告,为了让人家重视咱们,给咱一个好版面,穿得体面点是应该的。”项英雄让她将脖子上的红纱巾解下来,“这就跟去百货商店买东西一样,你要是穿得太邋遢,县里那些售货员都对你爱答不理的。但是,去给亚运会捐款,跟去报社买广告位不一样,不用穿得太好。”
苗玉兰站在穿衣镜前反复打量自己的穿着,还是觉得这身衣裳不好看,这是她在家日常穿的上衣,太土了。
亚委会那是啥地方?人家举办的是国际赛事,那得比报社还牛吧?
万一捐款的时候,人家要给他们照相,穿这身衣裳拍照也不体面呀!
项英雄抽着烟说:“咱们是去捐款的,这种时候你就不能死要面子了。你想想,到底是淳朴的农民个体户捐赠十万元的效果好,还是农村土大款捐赠十万元的效果好?”
“就你事多!”苗玉兰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嘟哝了一句就不再反对了。
钱都捐了,还是得要点实在好处的。
项小羽从外面进来,听到她爹的话便笑道:“娘,你这身衣裳挺合适的。咱家本来就是农村的,如果打扮得太花哨,容易让人把咱们跟城里的个体户画上等号。咱家这十万块赚得不容易,我爹这把年纪还常年带着船队出海打渔呢,把钱拧一拧,都能挤出点汗了,所以咱们与城里的个体户还是有区别的。而且现在大多是城市企业捐款,一次性捐赠十万的农村个体户,咱家应该还是第一家。”
如果想让捐款报道达到八千块广告的效果,苗玉兰身上就必须要有些不一样的特质,如此才会引起新闻媒体的关注。
项小羽换好衣裳,打算陪爹娘一起去亚委会办公室捐款,不过,因为形象过于时髦,被爹娘嫌弃了。
“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们三个去就行。”苗玉兰在闺女身上打量片刻说,“你现在就算换上我的旧衣裳,也不像农村人,还是别去给我们添乱了,跟我们仨站在一起一点也不搭调。”
“只有你们三个去,能行么?”
“捐钱还能比赚钱难啊?”苗玉兰白她一眼说,“有啥不行的?”
项小羽听了爹娘的话,留守在家里,不过等他们出门以后,还是给亚委会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
通知对方,即将有一对农村夫妻去为亚运会捐款十万块,人已经在路上了,如果需要举办什么仪式,可以提前做准备。
刚放下听筒,思忖片刻后,她又给台里打了电话。
现在正是发动全社会为亚运捐款的关键时期,很需要树立一批典型代表,来激发大家的捐款热情。
反正她已经把消息透露出去了,具体要不要用这个线索,还得看台里的安排。
于是,等项家三口人辗转来到亚委会办公室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场小型的捐赠仪式。
其他企业来捐款,带来的都是支票。
而轮到了苗玉兰海鲜食品加工厂时,从口袋里倒出来的全是成捆的钞票。
从南湾到北京,这些钱被项英雄死死抱了一路,连睡觉时都没敢撒开手。
此时,桌子上垒着一百沓大团结,其视觉冲击是薄薄一张支票不能比的。
蹲点记者在接到电话通知后,便一直守在亚委会的办公室里,等待这对农村夫妻的到来。
此时,看着捐款顺利交接,她赶紧跑上前对这家农村个体户进行了采访。
“大妈,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会下决心为亚运会捐出这么多钱呢?”
苗玉兰坐在座位上,红光满面地打开了话匣子:“我们是海浦地区南湾县团结乡瑶水村的一户普通农民,我叫苗玉兰,我家老头子叫项英雄!在我们来北京办事的途中,听说国家办亚运会缺钱,需要全国人民积极捐款。我们觉得自己家的事情是小事,国家要办的是大事,所以,我们一家人就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我们从老家带来的十万块钱拿出来捐给国家办亚运会!”
“大妈,你们千里迢迢跑来北京,是办什么事的?捐出这十万块会对你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嘛?”
女记者问得比较小心。
这年头农民进北京,要么是打工的,要么是求医的。记者觉得他们是带着钱来北京求医的,但是款项金额又实在巨大,不像是普通农民能拿得出手的。
“呵呵,来北京办事真是说来话长。”苗玉兰打算让她家老头子也露露脸,用胳膊肘捅捅老伴,让他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