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没有这样高,脸上虽然已经少了肉感,棱角和轮廓却还不够精致。
而如今,她终于看到…哥哥本该拥有怎样的一生……
沈舒意眼角微湿,仿若看到多少年以后,哥哥身着紫金朝服,位于百官之首,挥斥方遒。
又仿佛看到数年以后,他蓄起胡须,负手立于江河之口,指挥百姓和兵士救人泄洪。
她好像还看到,时疫泛滥,民不聊生,哥哥面覆白巾,深入疫地,不顾生死。
那样波澜壮阔而璀璨的一生,才是他所选择的一生。
沈舒意久久没有上前,静静的看着桌案前的少年。
他两颊不再凹陷,变得骨肉丰盈,脸上的青紫和瘀痂也所剩不多,只余零星。
这会他一手拿着书卷,看起来倒并不费力。
剑眉星目,一双眼浩荡深沉,若皎皎明月、又似浩瀚星河,比曾经的端正温柔,更多了些深邃和平和。
“看来,我真该好好感谢连城先生。”沈舒意轻声开口,眼角微湿,嘴角却是带着笑。
沈舒寒抬眸看去,愣了片刻,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舒意。”他喉结微动,声音亦是有些哽咽。
两人遥遥相对,隔着跃动的烛火,清冽的风雪,似是无言,却又彼此慰藉。
沈舒意上前替他将窗子关上,轻声道:“怎么不多烧些炭火。”
“太暖了人就容易乏困,何况我喜欢凉爽些。”沈舒寒放下书卷,缓缓起身。
沈舒意站在窗前看他,而后就见他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步子走的稍慢,可他仪态俱佳,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曾受过那样重的伤。
沈舒意鼻子泛酸,轻声道:“哥。”
沈舒寒停在面前,大手落在她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半晌,终是没忍住轻轻抱了抱她。
“真快,一晃你都长大了,再也不是哥哥的小尾巴了。”
沈舒意的眼泪夺眶而出,无声的滴了下来。
“我不想永远当哥哥的尾巴,我想当哥哥的依靠。”沈舒意轻声开口。
这一世,她亦要守护他,像年少时,他无数次护在她身前一样。
沈舒寒的眼角亦是多了抹水光。
他指节泛白,终是一字未说。
*
太和殿。
乾武帝坐在长案前,看着下首的几个近臣,沉声道:“朕属意宋廷善担任枢密院副都承旨一职,同时兼任监察御史,前赴江南,督管江南水患一事。”
“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乾武帝面色微沉,显然对于江南水患频发一事颇为不满。
许相沉默片刻,上前道:“陛下,宋大人虽有治水之才,但其身体孱弱,远赴江南,唯恐身体不适,更何况,江南水患不易根治,宋大人少不经事,担此重任恐压不住江南百官啊……”
孙侍郎则是道:“宋世子虽年轻,却智计卓绝,少年老成,眼下朝廷已经治水多年,派出的皆是老臣能臣,可实际却收效甚微,倒不如换个年轻人去,说不定会有所成效。”
工部尚书则是道:“许相怕是多虑了,这宋大人去了也只是担任监察御史,又不完全承担治水之事,说不定有宋大人加入,倒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果。”
王太傅在一旁沉默着没做声,心中则是思量着另一件事。
今日上朝前,有人差小厮送了封信给他,那信里写的竟也是一篇治水的策论,角度新颖,倒是同宋廷善有诸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