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急迫地对他说:“……你不用报答我,只答应我一件事,带我的念念和她妈妈走。你答应我,一生一世照顾她。”
而妈……在得知爸进了手术室就再也没能出来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再站起来时,便——病了。
就在那一天,她以为自己的噩梦终于醒来时,她却同时失去了爸,也——等于失去了妈。
禁受不起这样的打击,她抱住妈哭得晕倒在地。
如果早知是这样,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那她就不会祈祷噩梦早点醒来。她宁愿永远沉沦在那场噩梦里,她宁愿永远被困在那无边的黑暗里,永远都不醒来,永远都不醒来啊!
否则爸便不会为了救她而死去,妈也更不会因为承受不了这沉重的打击而病倒。
那一天向远从地上将她抱起来,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对她说:“听时老师的话,跟我回M国吧。时年我已经跟时老师发了誓,我会照顾你和师母一生一世。代替时老师,保护你和师母不受伤害。”
。
爸说让她带着妈,走得越远越好。那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哪里才是最远?
一个星期后,她便带着妈,跟着向远飞到了M国。再然后,成了向远的妻。
这也是她对爸的承诺,就算不是为了自己,她也得保护妈。
那一切也多亏爸的公安同事们,多亏爸的顶头上司郑局长的亲自帮忙,于是一切出国手续都办理得那么火速。只是坐在飞机上,被向远握住手的时候,她却没有半点欢喜。望着舷窗外的流云,她莫名地只觉怅然若失。
她想,那怅然若失也许是舍不得祖国,舍不得从前的时光,舍不得爸和妈过去的家,舍不得自己生命里那些来来去去的故人吧?
。
厨房门上传来敲响,她急忙用手背抹了一把脸。
抬步走开,厨房门便开了。她则疾步走到水池边,掬水洗了把脸。
“怎么了?”他眼瞳乌黑地盯着她的背影。
“没事。”她借着脸上的清水,用力地笑:“只是突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汤sir你别见怪。”
汤燕卿便是一眯眼。
“你,想起什么
来了?”
时年歪头怆然一笑:“都是我的私事。汤sir你不会了解的。对不起,我们继续吃饭吧。”
。
汤燕卿静静凝视她的眼睛。
他明白,那些往事她也许永远都不想再提。
一个家庭,三个人,一次绑架事件之后,女儿心灵上受了重创,父亲因此丧命,母亲则——疯了。人间惨剧不过如此,他不会强迫她想起来——他情愿她忘了他。
他便含笑,伸手去揉了揉她发顶:“好,那就什么都不想了,也什么都不说了。我陪你回去继续吃醉泥螺,好不好?”
“好啊。”时年也努力微笑,回身从吊柜里取出小小的酒坛,还有两只酒杯,一个大海碗。
汤燕卿帮她拿着,看到标签便挑了挑眉:“绍兴加饭?原来你还藏着这好东西。”
两个人一同走回客厅去,温暖的灯光罩过来,电视里热闹的声浪也蔓延过来。便仿佛就此远离了悲伤的往事,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时年便歪头一笑:“嗯。吃醉泥螺配绍兴加饭,最爽了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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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沙发上去。
他一条腿垂在地上,一条腿盘在沙发上,侧身,手肘抵住沙发靠背,用掌心托住右脑,含笑看着她热酒。
时年手上边忙碌着,边回头瞟他一眼。看他目光深沉专注地望来,便赶紧清清嗓子解释。
“绍兴加饭温热了会口感更甜,且温度能中和掉醉泥螺的寒性。我怕你吃不惯,这样吃起来会更好些。”
酒温差不多了,她先倒在青花的小酒盅里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