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警方却说,小丑是从窗子爬进来的呀。怎么你却说他是礼貌地敲了门,在你打开门之后才出现在你面前的?”
“没有啊,”罗莎摇头:“我也不知道警方为什么会这么说。可能他们认为小丑是小偷或者强盗吧?小偷和强盗都要做出些粗野的举动来,才符合身份。可是我的小丑才不是那样的,他是绅士,由始至终他都没为难过我,始终优雅温柔地与我说话。”
罗莎的讲述很平静,那个她讲述中的小丑也褪去了恐怖的色彩,还原成了仿佛带着梦幻色彩的优雅骑士。在小女孩儿被父母忽视的夜晚,在孤单的夜色里,温柔微笑着牵住小女孩儿的手,带她离开充满了吵闹和忽视的家。
时年悄然吸气:“……那你,为什么要跟他走?”
罗莎闭着眼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走了,我爸妈就会明白我有多重要,对不对?他们就不会再忽视我,就不会再违背对我的承诺,就不会……再在我面前无休无止地争吵了,对不对?”
“他们带我来到这个人世间,不是他们只给我这条生命就够了,他们得让我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拥有爸妈两个人的爱,对不对?‘
罗莎的话,以一个大人的视角听起来,会有一点孩子气的小任性。可是那一年的罗莎毕竟也只有十二岁,而且她的想法代表了多少被家庭忽略的小孩的心声?也许我们每个人的心底,都曾经或多或少地有过这样一点想法;我们每个人,也都曾经在某时某地,当过彷徨无助的、孤单的小孩。
。
可是话说到这里却有些不对劲了。
本来以为风挡玻璃上画了小丑,是因为罗莎恐惧小丑;可是现在听起来,罗莎不但不是怕小丑,而且恰恰相反,她还是喜欢甚至崇拜着小丑的!
还有一点,彼时她也听见过罗莎曾经在刚到医院的时候,惊栗地呼喊过,说小丑就要从窗子爬进来了……可是怎么当年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究竟是罗莎也发生了与她相似的情形,所以分辨不清事实与臆想,还是说她和汤燕卿之前的推断都是错了?
可是现在最可贵的是罗莎竟然能向她敞开了心扉,时年便不能错过这个良机,抓紧时间继续向下问。
“那……那一年里,小丑有没有强迫你做过什么不喜欢的事?”
她与汤燕卿曾经推测,是不是罗莎也曾经当过童妻。
罗莎却愕然地睁眼看她:“我的小丑怎么会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在指什么,不过我什么都没经历过。”
“那么那一年里你都在做什么?”
“做什么?我方才都告诉你了,我画画、听音乐、读书啊。那一年我学到了许多知识,甚至还影响到我后来的择业观。我学到的许多经济和金融的初级概念,也是在那一年里学来的。”
时年愣了。难道说罗莎非但没有遭遇过童妻的经历,反倒只是安静优雅地画画、听音乐和读书?
难道小丑将罗莎带走,真的只是想帮她从不快乐的家里逃走?真的只是想给她平静的幸福?
“那你后来怎么会在一年后忽然回到家呢?还有你的脸上还画着眼泪,且都不认识自己的家和母亲了?”
罗莎蹙眉,仿佛有些困难地回想了下。
“那是因为……一年之后,又是我家
乡的小丑节了啊。我也想跟他一样,当一个扫除悲伤、只带给孩子们快乐的小丑,所以我就要求他帮我画上小丑的彩妆。脸上的眼泪——呃,是我忘不了自己曾经是个孤单的小孩吧。”
“至于我怎么会不记得我自己的家和我妈?……我真的不知道了哎。可是其实说不记得了,也不公平,因为我分明还是觉得家里的房子好眼熟,才会走上前去敲门;也是觉得我妈眼熟,才会跟着她走进了家门,走回了家。”
时年心下疑窦重重,忍不住问:“那你临回家之前,小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特殊的事么?比方说,有没有带你去见过心理医师之类的?”
如果小丑带走罗莎,却不是为了伤害她;一年后送她回家,也是罗莎一定程度上自主的决定,那么她对家和母亲的记忆模糊现象,也许是小丑故意为之。是为了抹掉罗莎曾经的部分记忆,让罗莎无法再带领警方去找他,或者再回到她曾呆过的地方。
无疑,那是小丑自保的方式。
而就像霍淡如曾经说过的那样,这样的目的达成是需要经由有经验的心理医师来做到的。
罗莎却坚定摇头:“没有,我从没见过任何一个医生。那段时间我也每天都是做相同的事:画画、读书、听音乐。没有任何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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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警局里,结束了工作的警员们纷纷下班离去。三三两两,说说笑笑,都带着疲惫之后的愉悦。
贾天子和关椋约好了去打球,问汤燕卿来不来。汤燕卿哼了声“有美眉么?”
贾天子和关椋对视了一眼。贾天子无奈地答:“当然有美眉。只可惜……没你想要的那个。”
汤燕卿翻了翻眼皮:“那还问我去不去?”便背转了过去,自顾摸出手机来。
贾天子和关椋了解地相对耸肩,两人默默转身,勾肩搭背而去。
汤燕卿又打了一遍手机,然后盯着手机里无奈地又挑高了眉。
还是打不进她的手机去,她还在生他的气。
那天她生气的小模样又在他眼前展开。
她是真的不高兴了,面颊气得通红,认真地盯着他:“汤sir,我当初嫁给向远,就是一个完全被动的决定。结果它带给我四年宛若梦游的婚姻,让我不堪回首,所以我不想再在我的感情生活里再遇到同样完全被动的情形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