昳丽的面容,已然缓缓发白。
“难怪你与顾世子相处融洽,却说没有婚嫁的心思。”
赵氏看着阿谣一点点发白的面色,试探着往下说,
“小妹心里是还在介怀着从前与太子的事情吧?”
赵氏又补充一句:
“要不然小妹怎么会与公爹说只与太子私下往来,不欲公府与东宫结亲呢?”
若是真心中还难忘太子,怎么会不想嫁去东宫?
……
听着这些话,坐在榻边的阿谣一开始有些愣怔,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的时候,倏然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眼中也有些涨涨涩涩,阿谣用力眨巴两下眼睛,别扭地想要将眼里快要洇出来的东西憋回去。
可是那东西很不听话。越想憋回去,就越往出涌。
一双羽睫细密的小狐狸眼一点点发红,与渐进发白的面色鲜明对比。
这是长久以来,头一回有人与她说这样的话。
阿谣发觉赵氏一脸忧心地皱眉看她,觉得自己这模样实在有些丢脸。可是一口气儿就这么梗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觉得喉中又疼又苦。
她换了一口气儿,才终□□速地开口说出一句:
“突然想到今日还有事,二嫂嫂歇着,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的极快,仿佛稍微慢一点儿,就要控制不住眼里涌出来的泪意。可是就这么几个字说到后面,还是隐隐带了哭腔。
声音很涩很涩。
听得人心疼。
赵氏知道她这个小姑过得一直很苦。虽然生来就在这富贵泼天的国公府里,可自幼就走失,后来流落烟花之地,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该是什么际遇?再后来被太子爷带回东宫,可看阿谣回来那日,满身的血,看她刚回来时日日伤情,即便现在瞧着好了,眼中也是时时揉着化不开的忧愁。赵氏就猜到,阿谣在东宫,过得一定也很苦。
阿谣刚想走,别过脸,不对着赵氏。只是身子还未站起来,手却被对方拉了一下。下一瞬,就闻到淡淡的药气,紧接着,赵氏轻轻抱了抱她。
“小妹想哭就哭吧,总这样绷着,不好的。”
赵氏素来虽爱说些闲话,给人个不好相与的印象,可年纪也就比阿谣大上个两三岁。女子心细,便将阿谣的种种看在眼里。
她与阿谣也相处了一阵子,颇算相熟,此时便温声斟酌该用什么话安慰。
不过再开口之前,她敏锐地觉察到,此刻被她轻轻拥着的纤瘦女子身子一僵,像是怔在当场。
赵氏没敢动,只这样静静地听着阿谣的动向。
好久好久……
久得她以为时间都静止了,才倏然听见耳边传来低低浅浅的啜泣。
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啜泣的人似乎在极力隐忍,就连泪珠滚落到床榻上“啪嗒”的声音,都比她的哭声要大。
赵氏想好的一腔安慰的话尽数被她吞回去,从口中出来的,便只剩一句:
“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
阿谣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抽抽搭搭,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清楚。可是此时此刻,她往日郁结于心的许多话却都忍不住想说出来,一口气儿就这么吊在心尖,上不去也下不来。
一个不小心,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一声又一声,竟像是怎么也止不住,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