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边儿塌陷的地方,掩盖了西屋的半扇房门。
田野愧疚又无辜地抬头问漠北:“糟了饭票,我把咱俩的地宫,哦不,咱俩的陵寝给弄塌了,咋办?”
漠北站在边缘无力吐槽:“陵寝你个巴拉!算我求你了,正常讲话,别用成语,也别用【高级】词汇。”
自认犯错的田野在原地搔首踟蹰,等待判刑。
漠北绕了一圈,从南边的通道下来,没有责难田野,而是第一时间解释:“这种建筑形式叫【地坑院】,本是旧时豫州一带的建筑。多年前首批来建防沙林的前辈将其带到了这儿。”
搔首踌蹰完毕的田野伸长脖子朝正北边儿的屋子里眺望:“哦,所以这是窑洞?”
漠北:“差不多吧。”他觉得对方能理解到这个份儿上已经很难得。
田野对黑漆漆的洞穴屋子充满了好奇:“窑洞啊,那岂不是冬暖夏凉?”
漠北有不好的回忆上心头,没答话。
田野问漠北:“哪间屋子是你的卧室,哪间是客厅呀?”
漠北苦笑:“塞北苦寒之地,哪来那么多讲究。我所有的室内活动区域就是你面前这间坐北朝南的屋。”
田野一听眼前就是漠北的【闺房】,立马好奇心爆棚,他往外拉腐朽的暗红色房门,未尝多用力气,房门应声倒下,砸在干燥的黄土天井地面,溅起的灰尘直冲田野的鼻腔。
野小子咳嗽两声,寻思着半年没住人就风化得如此厉害,看来大西北还真不是宜居之所。
野小子悄然进屋,在黑暗中看不得半分。
【咔哒!】
身后的漠北拉了下电灯线,大功率的白炽灯把30来平米的窑洞照得透亮——屋里靠着最内侧是一张土砖搭起来上面放了块木板当做床;床的外沿搁着一个三层快散架的洗漱架,每一层都塞了一个塑料盆子;床对面的墙边并排摆着一个褐色的旧衣柜外加一张缺了角的黑色八仙桌,八仙桌上是一台有些年份的厚板液晶电视;桌下堆着用麻布袋封起来的杂物——也不知道这堆破烂,不对,是这些旧家具是从什么地方东拼西凑捡来的。
窑洞的墙壁只粉刷了一层面漆,没有抹平,更谈不上任何的装饰物,地面更是坑坑洼洼布满浮尘,天顶上唯一的白炽吊灯尤为显眼突兀,除此之外,整间屋子别无长物。
这副寒碜到无可复加的光景是田野万万没想到的。他吞吞吐吐,搜索着脑袋瓜子里贫瘠的词汇库,好不容易掏出俩压箱底的形容词:“饭票~~咱家。。。。。。还真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呀。”
漠北笑曰:“你如果在语文期末考的时候,能用出今天这种水平的词汇,也不至于得鸭蛋了。”
田野挠头看着眼前情绪淡定的室友,语气稍微收敛变得平和几分:“饭票,我真没想到你住的地方是这样儿。”他再度环顾四周,确认屋子里没有一样值钱货,曰,“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漠北抿了下嘴,积极乐观:“怎么活过来的?吃饭、睡觉、上学活过来的呗。”
田野立誓:“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漠北表现出一副【我已经苦尽甘来了】的面貌:“你忘啦,我说过,我是定向委培生,毕业回来就有工作,在这里继续补栽种树、守林。”
田野:“守灵?这果然是地宫。”
“守灵你个大头鬼啊,林,l~in,前鼻音!”漠北觉得和海外华侨学渣交流有时候真的很心塞。
田野:“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是谁推荐你当委培生的,是Vivian吗?”
漠北很冷静、冷静得有几分像面瘫程钦:“没有人推荐,是我自己申请的。这里地方远,工资低,林场的大队伍撤走后,没人愿意来守着,所以我自告奋勇。毕竟这样我才有书读,还有份工作,更有口饭吃。”
田野;“搬走?”
漠北:“这片防沙林已成型,他们要去其他地方,所以撤走了。”
田野:“那这个墓穴……”
漠北:“好像是第一批来这儿人员的仓库,没人要,就让我捡了个漏。”
捡漏?你确定这叫【捡漏】而不是【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