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皇姐,无逸和菱荷陪在我身边,青梨一直都没有回来,周琦跟李家姐妹已经回去了,天色有些暗了,我给林景看了一下伤势,让红杏领他回去休息,锡盟的人只留下几个,剩下的都已回总部。
皇姐迷迷糊糊的对我许下承诺,可我在意的并不是那个飘渺的承诺,而是真正的信任,皇姐是真的很信任我。她允许我的任性,我的胡闹,这已经是她很大的宽限了。她是未来的皇帝,纵容我安排暗卫的事情,她不过问,对孟喜她们,她不询问,对林景和红杏一帮人等,没有采取监视,而是论功行赏后,任他们离开。这样的信任让我感到窝心。
“无逸,菱荷,你们都没有休息吗?”我坐在桌前,喝着渗汤,是朴太医特意吩咐御厨准备的药膳。对我来说跟白开水没什么两样,就是颜色深了点。
“我倒无所谓,倒是菱荷,一直守着主子。”无逸看了一眼菱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对主子的心思,已经超出了普通小侍该有的关心。
“主子,菱荷不累。”菱荷急忙解释,他想一直待在她身边,也只有在她昏迷的时候,她才会老老实实的任他看护,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觉得满足。
“你们都去休息吧,现在已经没事了,皇姐也已经回来了,一切都已告一段落,我准你们一晚的假。无逸、菱荷,你们去李红家看你们的亲人吧,等皇姐登基后,我便开始为菱花治腿。”他们看着我,有着激动,有着不舍,两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怎么了?放你们假都不乐意?”他们两人真的很有意思,无逸已经摘下了面具,姣好的面容有一丝感谢,又有一种复杂的情感,使表情看起来很别扭。而菱荷在听到我会为菱花治腿后,激动不已,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妹妹,终于可以重新站起来了。“还不给我谢恩吗?”我一挑眉,嘴角勾出些许调侃的意味。
“谢主子。”经我提醒,两人同时跪地谢恩,声音都有着微颤。
“快走吧,宫门就快关了。”我站起身,扶起他们两个,把他们推向门口。
“主子,您一个人……”菱荷不放心,因为他知道,现在我身边没有其他人伺候。
“没关系,有青梨在,那丫头到现在都不改口,还叫我‘主子’,一会我可会好好教育她的。”我打消菱荷的惦念,让他们赶紧走人。“无逸,你要关照着菱荷。”
“是,主子放心。”无逸对着眼前的主子深深的鞠了个躬,她心中对这个主子,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同时也有一股很难分辨的感情,她是救了自己父亲和弟弟,但也是下令清除自己母亲的人,这种心情真的好复杂。
看着他们都已经走远,我来到院子当中,祐元殿,从我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刻,就是在祐元殿,第一次出屋子看到的便是这个院子,在这个院子中学医,学毒,学艺,学武。在这个院子中有着太多的回忆,同时也有着母皇和父后的记忆,他们的心意,他们的真情,在这里呈现过。
我抚摸着父后曾经坐过的石凳,看着母皇曾经停留过的角落,慢慢的回忆着,这些记忆冲刺着我的内心,让我感到无比怀念自己的第二次童年,这个温馨幸福的童年。
‘祐儿,叫声母皇来听听?’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母皇,在这个院子中,把我从假山上抱下来,非要教我说话是的情景。那时的我还兢兢战战,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人给灭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是不是错过了许多?若那时我多陪陪她们,若我没有离开这么久,这一切是不是可以挽回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我一味的想着,念着,但这些都是徒劳的,时间从来都不会停下来,或是倒退,它只会不停的前进,走过的路,一点一点的流逝,直至消失无踪。
“母皇……父后……”脸上下起了雨,而天空泛着红色的晚霞,依旧晴空万里。
“小皇子,请您不要进去。”青梨拦住将要踏进祐元殿的嫣儿。
嫣儿有些不满的看着眼前穿着红衣的青梨,看衣着判断,她的品级应该是名将军,为何会滞留皇宫内院?他记得这个人是太女姐姐身边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并不知道青梨曾经是祐元殿中的人。
“奴婢是主子的贴身婢女,现在主子……,还是请皇子先回吧。”她看向院中独立站着的主子,脸上带着微笑,却泪流满面。
嫣儿皱了皱眉头,他歪头看了一眼院中的皇姐,只这一看,他便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红衣将军不让自己进去。皇姐在哭,也在笑,而他也刚好听到皇姐在低声的唤着母皇父后。看到这样子的皇姐,他的心好难受,祐皇姐终于解放出她内心的哀伤,已经忍了好久了吧?因为太女姐姐没有回来,不知生死,心中担心着,哀伤着,却还要操心着。
“呜……”他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生怕惊扰到祐皇姐。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真的很难控制,这好难,为什么皇姐可以?她为什么可以忍受这种心底的疼痛,忍住内心想要发泄的欲望,真的好难忍。
青梨看着小皇子就这样哭着跑开,抬眼继续看着院中的主子,看着她默默的流着眼泪,心被她的泪软化了。主子从小到大,从没有露出过如此哀伤的面容,但正是这样,突然觉得现在的主子离自己更近了,现在的她不再是那个像仙人一般,将要远去的一片云了。
太女走后直接回到她的寝殿,因为御书房成为了灵堂,她只有在自己的寝殿批阅奏折,成总管尽心的候在一旁,不时的劝诫几句,说一下现在的局势。谁让她是皇上的贴身总管呢,最了解皇上想法的非她莫属。
这些天的奏折都快堆成山了,而且冯裕宁失势后,很多大臣为了明哲保身,反过来弹劾冯尚书,大部分都是说一些罪有应得啊,自作自受啊的话,看得太女一阵怒火串起,把手里的奏折摔在地上。
成总管见太女如此,便知道这奏折中说的竟是些马后炮的话,所以才惹得太女如此愤然。她上前拾起奏折,恭敬的放回太女的桌案上,这时已经是深夜,从祐元殿回来后,太女就一直在批阅奏折,一直没有休息,晚膳也只敷衍的吃了几口,便又回来继续批阅。
“殿下,歇歇吧。”说着她转身倒了杯茶给太女,想让她消消火。
“你说,这些人要她们有什么用,只会放马后炮,之前都干什么去了,祐儿独自面对冯裕宁的时候,她们都在哪?”她不去理会身边一脸无奈的成总管,怒视着她刚刚捡回来的奏折。
“被祐王堵在宫外了。”那时祐王把宫门全都关闭了,她们想进也进不来。
“……”太女听到这话,气也消了一半,本就知道这些朝臣没几个可靠的,自己也是心疼祐儿。想到下午祐儿的举动,总有种被设计的感觉,可为何她要这样,自己怎么也猜不透,想不清楚是为何。
长叹一声,她起身走向门口,看着星空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阵琴声传来,隐约还伴着歌唱,太女微微蹙眉,国丧期间,谁敢抚弄丝竹?
“谁在唱歌?”那歌声哀伤、愤慨、激愤,混在一起却别有一番滋味儿,曲调很新鲜,不似以往的那些俗乐,陈词滥调,。
“应该是祐王殿下。”成总管也听到了,这声音她怎么会忘记,那一天晚上她整整听了一夜。
“祐儿?”太女不解,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祐儿。
“是的,祐王的歌……让人心碎。”她说完,看向了御书房的方向,祐王又在皇上皇后的灵位前唱歌了吧,那歌声好像是在代替她哭泣。
“若不是本宫不信神鬼之说,还真会把它当成鬼在哭泣。”这歌声太悲凉,好像是在诉说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声音好高,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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