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是你的亲戚,暂时还不是我的亲戚。求人办事,没有空着手进门的道理。”
“嘿!要是给柳主任知道,还不知怎么生气呢。”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我帮他搞活县里的经济,他还得感谢我呢,生什么气?”
我嘻皮笑脸。
江友信连忙正色道:“小俊,别乱说话,当心被人家批成唯生产力论。”
我撇撇嘴,也不置辩。
过得几年,你就知道这句话的来头有多大了。
我买了两瓶西凤酒,两条大前门烟。原本要买四瓶酒四条烟,愣给江友信拦住了。虽然我告诉他我现在很有钱,一时半会他还是无法接受我的“奢侈”。
这个九岁小屁孩也实在太能折腾了。将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当回事呢。
张力家里住在老街,没有路灯。要不是临街的铺面和住房门缝窗户里漏出一点灯光,咱俩得摸黑走路。东西都是江友信提着,腾出一只手来拉住我。可见在他心目中,我也还是个小孩子,至少走夜路怕我摔着。
八月中旬,天气已经并非最热。一九七八年,全球温室效应还不是很明显,天黑下来后,比较的凉爽。老街的房子外边是砖瓦结构,内里是木板楼梯。水泥预制板眼下还远未成为建筑的必须材料。走在木制楼梯上,发出空空的声音。
张力家住在二楼,因为是热天,房门是敞开的。
“表哥?”
江友信叫了一声。
“啊,是友信啊?快,进来坐!”
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应声而出,五短身材,甚为健壮,面容倒是很和善,瞧样子是老实人。
“友信,你可是稀客,有阵子没来表哥家玩了吧?是不是换了工作,在县革委很忙啊?”
听到声音,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从里间出来,见到江友信,满脸堆笑。大约就是他的表嫂,张力的爱人了。嘴里一迭声说着话,挺伶俐的样子。
我心里又多了几分喜欢。
这有个说法,凡是这种伶俐的女人大都精于算计,说得贬义一点就是贪财好货。我找张力帮忙,正需要她在一旁敲边鼓。要知道公家人帮人干私活,在当时比较犯忌讳。两口子都太老实的话,纵算我打出县革委柳主任的牌子,怕也不大管事。
“晚上不加班,就过来了。”
江友信话讲得十分平淡,仿佛随口聊家常,却透出了十足亲切的意思。只有真正的一家人,说话语气才会这么平淡,不刻意修饰。
我大感佩服,想不到“大姐夫”还有这般说话的技巧,上辈子倒没留意。
这时候张力已经看到江友信带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友信啊,怎么回事?”
虽说是表亲,既不逢年过节,又不是过生日,整这么贵重的礼物,难怪他愕然不解。
“有点事请表哥帮忙。”
“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要我帮忙,只管开口就是,何必弄这些?”张力摇摇头,又加上一句:“再说了,你如今都是柳主任的秘书了,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是啊是啊,友信你也太见外了。”
表嫂眉花眼笑,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上茶水、瓜子。
“友信啊,县革委上班紧张不?柳主任难伺候不?”
江友信笑笑:“表嫂,都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罢了。什么伺候不伺候的?要是让别人听到了,传出去不好。还以为我们背后议论领导呢。”
“对对对,你瞧我这张嘴,就知道瞎说八道……友信啊,这孩子是……”
汗!
进门多久了才注意到我,本衙内还真是不显眼呢。
“这是柳主任的小孩,叫柳俊。”
江友信语气还是很随意,张力和他爱人却愣住了做不得声。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江友信会将柳主任的儿子领到自己家里来玩。
“表哥表嫂,你们好,叫我小俊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