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取出木盒中的银狼面具,管书陶又用衣袖擦了擦,这才将它举至眼前细细端详。
面具乃是纯银打造,即便存放了三千年也依旧如崭新的一样,且外形与冥夜辰戴的那副银狼面具一模一样,这是否也意味着,冥夜辰就是自己的大哥哥?
思忖片刻后,管书陶又觉得自己想的不大对,冥夜辰五百年前就曾到过苍擎峰,之后又与皓月哥哥会过好几次面,若他真是自己的大哥哥,为何迟迟不肯与自己相见?可若不是,他又为何会戴了副相同的银狼面具?
管书陶性子急,一般能直接问出的问题都懒得费脑子去想,所以片刻的沉思后,便直接拿着银狼面具去找冥夜辰了。
另一边,冥夜辰难得问起了苍擎峰的近况,并且也没有着急离开的意思,独孤皓便命人在斗天宫中备下了好酒好菜。一则是为冥尊接风洗尘,再则苍擎峰遭逢大厄,将士们人心惶惶,他们急需一个比独孤皓更好的领头人鼓舞士气,冥夜辰无疑是最佳人选。最重要的是,独孤皓想趁此良机,正式将冥尊介绍给他的几位心腹爱将。
然,冥夜辰孑然一身孤独惯了,并不喜人多的场面,虽未拒绝独孤皓带着自己在众将领面前寒暄,但面对众将领的恭维之词,却怎么也挤不出一丝笑来,全程皆以沉默应对。
独孤皓恭请冥尊往殿中高座上坐,但冥夜辰却径直走到了殿内右侧的桌案边盘膝而坐。
冥尊不愿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独孤皓自也不能强求,只得恭而敬之,坐在了他右下方的位置。
将领中除开管欣荣都是些粗俗之人,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八珍玉食与美酒,倒真恨不能直接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可冥尊一直不动筷子,他们也不好失了礼数,心里却忍不住泛起了嘀咕:冥尊果真如传闻般高深莫测,竟惜字如金到一声未吭。
场面一度有些僵,独孤皓正想起身敬冥尊一杯酒以缓解尴尬时,默濮已先他一步站起身来,举杯道:“冥尊,末将这辈子真心拥戴的人不多,您是其中之一。末将是个粗人,好听的话也不会说,但从今往后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必定肝脑涂地,誓死相从!这一杯,末将在此,先干为敬!”
默濮举杯一饮而尽,此番豪言壮语皆发自肺腑,并非是阿谀奉承。贺郢是他的救命恩人,冥尊救了贺郢就等同替他还了一份恩情,他是心服口服,非得效忠冥尊不可了。
冥夜辰碍于情面,只得对他微一点头,冷默举杯,一饮而尽。
这时,有婢女上前为他斟酒,也不知是不是因害怕之故,她低垂着眉眼,小手一直在抖。冥夜辰斜睨了她一眼,便认出此婢女是管书陶所化,索性将酒杯往她面前推了推,用他惯用的沙哑嗓音说道:“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在座之人皆是一惊,他们合起伙来,恭维的话说了一堆,始终未曾撬开冥尊的金口钢牙,哪成想冥尊竟会对一个婢女如此温柔,莫非果真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管书陶也怔了一下,她本想直接开门见山问问冥夜辰认不认识她手中的银狼面具,可到了斗天宫才发现,冥夜辰排面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一群人簇拥着他,他愣是一言不发摆起了谱。大哥哥才不是这样的!大哥哥每次见到她都是和颜悦色,抱起她时更是笑得温润俊雅,冥夜辰与他差异如此之大,他们真会是同一个人吗?
倒也不怕认错人会闹出笑话来,只是冥夜辰若不是大哥哥,管书陶便会一如既往的讨厌他。她不想与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多作纠缠,所以便自作聪明,幻化成叶儿的模样接近他,企图往冥夜辰身上泼酒,再趁他回屋换衣,摘下面具之时,悄悄窥探他的容貌。
却不料,计划还未得以实施,冥夜辰竟先开口同她说起了话,他的声音苍老沙哑,雌雄难辨,一点也不好听。但大哥哥喉清韵雅的嗓音却如同美酒斟入酒杯,洋洋盈耳,十分醉人。显然,眼前这位坐享其成的冥夜辰,根本就不是自己温柔俊美的大哥哥。可不知为何,管书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以至于一时失神,美酒斟满酒杯,溢的满桌都是。
酒水滑至桌沿,正是要往冥夜辰腿上滴的趋势,却见他冷眼一瞥,那酒水便自行调转方向,沿着桌沿往桌角方向淌了下去。
当清脆的啪嗒声传入耳中时,独孤皓方知婢女在冥尊面前失了礼数,起身,怒将婢女拽起,呵斥:“怎么办事的,还不快滚!”他看也没看,随手将管书陶往身后一推。
而心神不宁的管书陶一个趔趄,竟提着酒壶栽倒在了后排的桌案上,酒壶磕碎,瓷器碎片被压在手臂下,扎得她一双纤纤柔荑愣是破了好几处血洞。管书陶委屈极了,回眸楚楚可怜地望了独孤皓一眼,却见他满脸怒容,挥手呵斥:“我让你滚,没听见吗?”
独孤皓推她是真没认出她来,但管书陶一个泪眼婆娑的回望,独孤皓便知道自己伤到了不该伤的人。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应该先顾及冥尊的颜面,再则,也不能总惯着管书陶的性子,任由她胡闹。万一,管书陶哪天真惹恼了冥尊,他夹在中间必定左右为难,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将她的坏心思遏杀在摇篮里。
知女莫如父,管欣荣也认出了女儿,忙起身要将她带回去治伤。却不料,冥尊竟先他一步抱起了管书陶,并于众目睽睽之下决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