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扇盘膝坐在玉榻上,目光呆滞盯向仙草地里的雪魂草,似乎正在神游。戴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担忧道:「怎么了这是?昨夜才兴冲冲跑去霞光殿,今日却郁郁寡欢的,不会是九殿下欺负你了吧?」「啊?你刚说什么?」执扇恍然醒转,一把抓住了戴月手臂。戴月吃力地将她的手掰开,边揉胳膊边回她道:「我说,九殿下是不是欺负你了?」「不是这一句。」「霞光殿,还是郁郁寡欢?」「不是不是!」执扇摇摇头又问,」你刚是不是谈及了冥夜辰?」「是呀!我听闻冥夜辰弑神后将其尸身扔进了仙池里,据说那位神君被捞起来时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碎了,身上也被剔去了两百多块肉,就连胯下……」戴月打了个冷颤,忽略部分细节讲,「反正他全身上下除了脸没一块好肉,冥夜辰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他故意让大家认出那神君的身份,定是在公然宣战天庭。」「你这般言之凿凿,是有谁亲眼看见冥夜辰行凶了?」执扇问。「那倒没有,但有能力在天帝眼皮底下杀人,还不被人察觉的除了他还会有谁?」就因为冥夜辰力可撼天便认定他杀了人,愚昧,愚昧至极!执扇嗤之以鼻,却也懒得纠结此事,只道:「死者什么身份?」戴月俯身至她肩头耳语:「听说是天后娘娘的神侍,不过那都是两千九百年前的事了,后来不知何故那神侍竟销声匿迹了。谁曾想一朝归来竟落得个肉体被摧残,神魂被诛灭的下场,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博渊今年三千岁,死去的神侍又消失了两千九百年,如此凑巧,难不成死者竟是祎昶?若果真如此,极有可能是祎昶身份暴露冥夜辰才出手杀了他,可弑神诛魂已是极刑,冥夜辰何以非得行剔肉之举?剔去的肉又被带往了何处?执扇思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便决定亲自去太微玉清宫了解了解事情的始末,顺带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是不是祎昶。然,真跑到了金碧辉煌的太微玉清宫前还是却了步,此地是天帝天后的住处,容不得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仙子乱闯,况且天庭还发生了有损天帝天后颜面的事,博渊免不了要替父母分忧,执扇不想在这紧要关头给博渊添堵。可就此离开又着实不太放心,因为她昨夜向师父问起自己身世时,师父的回答很是模棱两可。帝君的原话是:「你是汇天地灵气而生,酌日月精华而长,无亲无故,无根无源,三界之中独一人。」执扇听得云里雾里,只好撸起衣袖,让师父闻了闻自己手臂上突然多出的冰凉淡香,还有意无意向师父提及了冥夜辰身上也有着相同的气息。但帝君回答她的却是含糊其辞的反问:「你是师父养在暖室里的娇花,冥夜辰是诸神共愤,处在阴暗角落里的邪魔,你觉得自己与他,能有何关联?」此话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反倒让执扇觉得师父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可师父究竟瞒了些什么,执扇也无从知晓。也因此,执扇破天荒的彻夜未眠,这会儿站在太微玉清宫外,脑子里全是昔日与沐晨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位出尘绝绝,笑如清风朗月的俊雅公子好似承载了她凡尘之旅的所有记忆。即便沐晨还有个威震三界的冥神之称,执扇也不愿相信他会做出弑神剔肉的疯狂之举,那一袭似雪白衣,怎能被鲜血染红?一直等到了正午时分,执扇始终未见博渊出入太微玉清宫,倒是在耐心尽失之际,见到了令她生厌的燎原神君。执扇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枝节,索性视而不见,直接掉头闪人。可偏偏燎原神君存心找茬,拦在她面前道:「怎的本殿才刚来你便要走,难不成扇姑娘竟是忘了本殿?」执扇没心思陪他周旋,直接将玉钗桓在他脖颈道:「少在姑奶奶面前耍手段,惹急了我,管你魑魅还是魍魉,姑奶奶照样取你狗命!」「嗯~好香呀!」燎原神君吸了吸鼻子,捻起执扇一缕发丝递近鼻尖,闭着眼极为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上的女儿香越发好闻了,简直让本殿欲罢不能!」执扇持着玉钗的手猛一用力,在他脖颈处划出一条狭长的伤口道:「别以为在天帝眼皮子底
下,姑奶奶就不敢动你,天规这玩意儿,姑奶奶还从未放在眼里。」燎原神君抹了把脖颈处汹涌而出的血,将手掌贴近唇畔,魅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举止轻浮到发出意犹未尽的吸嗦声,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更是一刻不离执扇左右,好似手上沾的不是他的血,而是慰解他相思之疾的药。看得执扇起了一身的鸡皮,想逃,却又不想在对方面前失了锐气,只好硬着头皮道:「你既如此嗜饮自己的血,那姑奶奶便助人为乐,多在你身上凿几个洞,让你一次饮个够。」说罢,便挥动玉钗,径直朝燎原神君胸口扎去。却不料燎原神君身影一晃,直接闪到她背后搂住她纤腰,凑近她耳畔呢喃:「你说的不对,本殿不是嗜饮自己的血,而是享受扇姑娘给予的爱。」「滚开!」执扇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却被他一只铁臂紧紧箍进了怀里,「扇姑娘身上的香味与冥夜辰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竟是一种让人血脉喷张的味道。」话及此处,突瞥见博渊踏出了太微玉清宫的大门,便也自觉地将执扇松开了。执扇怒上眉梢,转身就用玉钗狠狠戳向了他的眼,可就在玉钗将落不落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住了她的手,任凭她如何用力,手中玉钗始终与燎原神君保持着一寸之距。执扇怒不可遏,抬脚便准备赏他一记断子绝孙腿,奈何自己的身子竟不受控制的悬了空,末了竟被一道强大的神力拉得倒退数丈,撞入了博渊臂弯里。「哟,是九殿下呀!」燎原神君惺惺作态,佯装成才瞧见博渊的样子,颔首行了礼,「小神见过九殿下。」博渊充耳不闻,顺势将执扇揽入怀中道:「小野猫竟也会主动投怀送抱,如此,本殿下只好却之不恭了。」说着,撅嘴便要一亲芳泽,却被执扇一巴掌甩过去道,「混蛋,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么野,看来,是本殿下将你给惯坏了。」博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强势抓住她的手,俯身吻上了她的唇。执扇又惊又怒,瘦小的身子在他宽大的怀抱里不断挣扎着,俏脸也因为生气憋得通红。执扇怎么也没想到博渊会在她被人欺负时反过来欺负她,这让她无比生厌,可博渊的吻霸道又带着极其危险的侵略性,就好似一个偏执的灵魂踏遍万水千山终于寻到了栖身之所,容不得她讲一个「不」字。良久良久,博渊才念念不舍离开了她的唇,而不出意外的是,他的留念只换来了执扇毫不留情的大耳刮子。好在博渊早已洞悉一切,在她得逞之前一把截住她手腕,戏谑道:「欲迎还拒?本殿下不介意再来一次。」「博渊,你混蛋!」执扇怒上心头,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劲儿也没了,楚楚可怜地就只会骂这么一句。「九殿下可真是好兴致啊!小神每次见您,您都能旁如无人的与这小丫头卿卿我我,真是羡煞了小神。」燎原神君怪腔怪调调侃了一句,却遭到了执扇明目张胆的回怼,「亏你还有点自知自明,自己脸丑得像一桩冤案,可不得别人替你开开眼界吗?」博渊哑然失笑,好半响才清了清嗓子言:「火神可千万别见怪,这丫头就是个有一说一的急性子,永远学不会虚情假意恭维人的那一套,她其实没有恶意的。」他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明里暗里皆是在嘲讽燎原神君面相丑恶。可燎原神君生来就是一副丰神俊朗,温雅谦和的好皮囊,平日里对他青睐有加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何以与丑字挂钩?气得他攥紧拳头,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道:「若是小神记忆无误的话,天后娘娘寿宴当日即是九殿下的策妃之时,也不知这野性难驯的小丫头,能否入得了天后娘娘的法眼?」「本殿下的私事就不劳火神费心了。」博渊强行搂着执扇行至他面前,「火神若是闲不住,本殿下倒真有件事需要你多多上心。」「不知殿下所谓何事?」燎原神君恭敬地应。「祎昶之事,想必火神也已经听说了吧?本殿下怀疑有人假借冥夜辰之手,故意在天庭制造恐慌,其野心昭昭,属实令人发指。眼下母后寿诞在即,本殿下便是再荒唐也不能扫了她的兴,所以呀,这内鬼,本殿下还非得揪出来
不可?」「诸神历来清心寡欲,殿下何以觉得天庭会有内鬼?」博渊神神秘秘招了招手,待燎原神君凑近才附在他耳畔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天庭有没有内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抓内鬼可比抓冥夜辰容易得多。」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执扇听进了耳中,立时升腾的失望犹如怒江之水溢满了胸腔,博渊欺负她也就罢了,竟为了交差让燎原神君去办一桩冤假错案,这样的博渊,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博渊吗?执扇试图挣脱博渊的束缚,却被他屈指勾了勾鼻梁,笑以一句「别闹!」随意打发,于是便抬腿狠狠碾了他一脚,疼得博渊直蹙眉,终是撒手松开了她。原想乘胜追击打得博渊磕头求饶唤祖宗,却在瞥见燎原神君脸上那一抹狡笑时猝然而止,执扇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跑远了。博渊轻咳两声吸引燎原神君的目光道:「此事就按本殿下的意思办,出了任何纰漏,皆由本殿下一力承担,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