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渊目送着执扇被徵殊,徵微两姊妹搀进了自己的寝殿,眼角眉峰皆是喜悦之色。他左手持杯,右手持壶,对着满堂宾客一一敬酒,告诉他们,新娘子是他的无上至宝,是他的命。燎原神君的罪行被揭开后,其党羽皆在一夜之间倒戈到了博渊一方。博渊肃清邪习,给了其党羽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九重天的不正之风也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九殿下的声誉一跃千丈,诸天仙神皆被他的深明大义所折服,此时见九殿下如愿抱得美人归,大家也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博渊挨个敬酒,轮到北海龙王时,博渊持杯的手微微顿了顿,因为北海龙王的面色就像是抹了层锅灰,又黑又臭。北海龙王刚收到喜帖时,气得那叫一个暴跳如雷。天后嘴上说以涅生琴为聘,定下其女与九殿下的姻缘,这才没几日,九殿下就娶了别人,天后却连一个像样的说法都没给他父女俩,简直是欺人太甚!碍于天后的身份摆在哪儿,北海龙王也是敢怒不敢言。九殿下的成亲之喜他本不愿来贺,但又觉得如此会显得自己心胸狭隘,索性把心一横,带着苒觅一起来了。北海龙王也曾试图让苒觅挽回九殿下的心,偏偏女儿倔得跟驴一样,宁死也不愿意前来,但在今日,苒觅竟破天荒地答应了他。北海龙王多次眼神示意苒觅同九殿下搭话,但这丫头死活不听,只独自坐在角落里,无喜无悲,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北海龙王心中不快,因此在见到九殿下亲自来敬酒时,不仅不愿起身祝贺,还将脸侧向另一边,自酌自饮起来。苒觅与九殿下的婚事,虽是口头之言,却也是人尽皆知,此时见北海龙王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不免就有些好事之神坐等好戏出场了。博渊自知理亏,所以在面对北海龙王的傲慢无礼时,他也丝毫没有怨言,反而绕到了北海龙王正前方,双手举杯道:「龙王能赏脸来参加本殿下的婚礼,实乃本殿下之幸,本殿下在此,先干为敬!」他仰头一饮而尽,饮完又对着龙王亮了亮空杯,致歉致谢的话都在酒里,可谓是给足了北海龙王面子。北海龙王将酒杯重重顿于桌面,冷哼一声道:「九殿下这酒,小神可喝不下。」此言一出,立时引来诸多神仙窃窃私语。博渊的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一时间也有些下不来台。正踌躇时,苒觅行上前来,持起其父搁置于桌面的酒杯,面向博渊道:「九殿下见谅,父亲今日应是饮酒过量了,他老人家喝不下,就由苒觅代他喝吧!」话音落下,一杯烈酒已猛地灌入口中,苒觅大大方方亮了亮空杯,随后又持着酒壶,分别给九殿下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再次举杯道:「九殿下,刚才那一杯是苒觅代父亲喝的,这一杯,苒觅敬你,祝你和太子妃携手共进,永浴爱河!」「承你吉言!」博渊亦举了举杯。苒觅虽对天后心怀芥蒂,但对博渊和执扇二人的婚事,她是真心实意的祝福,因此在与博渊相视一笑后,他二人便齐齐举杯饮下了杯中酒。北海龙王揶揄九殿下的举动被女儿打乱,气得握拳砸了砸桌面,但面对正堂之上的天帝天后以及满堂宾客,北海龙王也不好太用力。「觅儿,你过来。」天后目睹了这边的动静,笑着对苒觅招了招手。苒觅蹙了蹙眉,属实不愿再与天后打交道。天后却是异常的热情,笑着又道:「觅儿,过来呀,本宫有话与你说。」博渊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快去拿你的婚书。」苒觅有些不敢相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见博渊点头以示鼓励,终是半信半疑地往天后面前走去。「苒觅见过天后娘娘!」她欠了欠身,态度恭敬,却又十分疏离。天后从袖中取出一本红色的帖子,牵起苒觅的手,轻轻放入她手中,低声道:「觅儿,这是你为自己和妖帝求的婚书,本宫允了。」「天后娘娘?」苒觅望着天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苒觅是真搞不懂天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以为天后要拆散执扇和博渊,但今日却是执扇和博渊的大喜之日,原以为天后要歼灭妖族,但此刻,天后却答应了她与荼陌的婚事。这一纸婚书,她求的辛苦,拿的烫手,
她真的很害怕这婚书的背后又暗藏着另一场阴谋算计,血雨腥风。天后轻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面向众仙神,高声道:「三界近日动荡频繁,本宫与天帝商议决定,由苒七公主下嫁妖帝,为三界做表率,为万世开太平!」苒觅怎么也没想到,她为一己之私而求的婚书,会被天后娘娘说得如此慷慨赴义,天后娘娘这是在用自己的权利,维护她的声誉啊!苒觅感激涕零,跪地道:「天帝,天后娘娘仁心宏徳,苒觅自当不辱使命,为三界和平出一份力。」「好觅儿,起来吧!」天后亲自将她搀了起来。在诸天仙神的眼里,小小妖界,根本用不着如此劳心费力,他们若敢来犯,灭了就是!所以她二人唱双簧的一出戏,并没有任何人附和,反倒引得诸天仙神窃窃私语,他们无非就是觉得,先是九殿下悔婚另娶她人,后有天后赐婚,强迫苒七公主下嫁妖帝,这根本就是移花接木,仗势欺人!北海龙王本就气不过,此时听到众神的议论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拍案而起,怒道:「这桩婚事,小神不同意!」「哦?」天帝自带威慑的目光瞥向北海龙王,厉声道,「苒钦,你是对吾的决定有异议,还是,另有高见?」面对天帝的灼灼厉目,北海龙王也弱了气势,「小神不敢!小神只是觉得,区区妖界还用不着九重天眼巴巴地去讨好,他们若敢生出异心,根本不用九重天出手,就是我北海众将也能将他镜上渊夷为平地!」「苒钦,吾再说一遍,吾要的是三界和平,永无战火,而不是妄自尊大,独擅其美!」天帝气势高昂,咄咄逼人。北海龙王忍了会儿,却是再也没忍住,让积压已久的情绪爆发了,他问:「天帝当真是如此想的?」「怎么?你是在质疑吾吗?」「难道不应该吗?以赐婚的方式,掩盖你们悔婚的事实,这就是天帝眼中的和平之道?」北海龙王字字珠玑,气势高涨。苒觅眼见形势不对,唯恐自己的父亲会被天帝治一个抗命不尊,大不敬之罪,忙解释道:「父亲,女儿与妖帝相互有情,即便没有天帝天后的赐婚,女儿也非妖帝不嫁。」「你……」北海龙王气得不轻,手指苒觅,怒声表态,「你想嫁给妖帝,绝对不可能,除非你们能等到为父气绝的那一日。」「父亲?」苒觅倍感绝望。「苒钦,你现在是要抗旨不遵吗?」天帝问。「小神绝不会自甘堕落与妖界结为姻亲,天帝若想降罪,那便降罪好了!」北海龙王一摔袖袍,愤愤离开了霞光殿。天后因为自己与帝君的谋划,有诸多对不住苒觅和妖界的地方,这才想尽可能的弥补苒觅。她想用自己的权势逼迫苒钦就犯,却怎么也没想到,苒钦宁死也不同意苒觅与妖帝的婚事,说到底,还是族群之分给闹的。好好的大喜之日,不能因为这一小插曲坏了气氛,天帝眼神示意一旁的仙娥拿来美酒,对着满堂宾客道:「今日吾儿大婚,苒七公主与妖帝的婚事还是日后在议吧!吾今日高兴,特在此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摒弃成见,畅所欲言,玩得尽兴!」天帝都亲自敬酒了,众神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得赔着笑,举起酒杯,附和于他。气氛再次被点燃,博渊将诸天仙神全都敬了一遍后,已是几百杯玉液下肚,说完全不醉,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行完公事,博渊醉醺醺地对着在坐宾客深鞠一躬,道:「你们慢慢喝,本殿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先撤了啊!」在众神的起哄声中,博渊踉跄着踏出殿门,东摇西晃地扶着墙就往自己的寝殿去,有几个年轻好事的上仙上神嚷嚷着要闹洞房,便也跌跌撞撞跟了上去。执扇被送入博渊的寝殿后,左等右等都不见博渊回来,又听得外面一片喧哗之声,索性趁着没人在,掀开盖头,将铺在床上的红枣,桂圆,花生全都尝了个遍,末了觉得困得不行,又将这些东西统统抖落在地,再把头上碍事的凤冠取下,往床上一躺,睡了个昏天黑地。br>博渊一回来,就见到贴满大红喜字的洞房活像是遭了贼,不仅红枣,花生,桂圆散了一地,就连执扇头上的凤冠也不甘寂寞的混入了花生
红枣群,别树一帜的倒在地上。这些东西都是博渊按照凡尘的习俗摆弄的,不过比起那睡意正浓的罪魁祸首来,它们根本就不值一提。看着床上四仰八叉的新娘子,博渊嘴角逐渐上扬,他的确有些醉了,却也只醉了三分,余下的七分,不过是为了离开,故意装出来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