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厮给溜了”岑参大叫道:“去追?”
“追到修武去?”高适摇了摇头;笑得深沉:“放心;终有再遇之时;他叶十一想要在卧龙谷中高卧……只怕有人不答应”
“谁?”
高适笑着指了指天;没有再答。
众人皆是会意;这个天;可不是老天。
被高适暗指的人;如今正在长安城兴庆宫中。他刚刚从骊山温泉宫回来;人有些疲累;精神头也不是很好。
毕竟是个老人了。
高力士悄悄看了李隆基一眼;李隆基脸上带着笑:“朝中有何事?”
在下首的李林甫做了一个揖:“圣人洪福;天下太平;朝中一切正常……”
“唔;正常便好;朕倦了;先歇一歇;国家大事;有赖于卿了。”
“臣敢不竭心尽力;以报陛下之恩?”李林甫长揖道:“陛下;臣且告退。”
李林甫退下之后;李隆基叹了口气;舒展了一下胳膊:“老了……老了;高将军;朕已经十年未出长安;天下无事;朕欲将政事全部委托给李林甫;你看如何?”
高力士心中一惊。
李隆基很少露出这样的老态;特别是在李林甫面前。
高力士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李林甫能够有今日;一则是他自己颇有能力;二则是因为他在后宫当中有助力。这助力当中;也包括他高力士。
因此;他在短暂一愕之后;躬身下去道:“天子巡狩;乃古之制度;天下权柄;不可借予他人——他人若假借天子之权;成自己之威势;谁敢复议之者?”
这是明确反对李隆基将权柄完全交与李林甫。
李隆基看了他一眼;神情甚为不悦。
高力士心里咯登一跳:自己猜错了;陛下是真的年老倦政;而不是怀疑自己与李林甫有所勾通?
想到这里;他跪下叩头:“臣有疯疾;偶发狂言;此乃死罪;还请陛下治臣之罪”
李隆基见他这般惶恐;心中突然又高兴起来;哈哈一笑;吩咐左右道:“高将军一片赤诚;且为他置酒……”
左右内监们齐呼万岁;不一会儿;酒乐便备;大殿之中又热闹起来。已经起身的高力士额头冒汗;李隆基笑着问道:“高将军何故汗涔涔而下?”
“这个……殿中炭火甚旺;臣不胜热;故此汗涔涔而下。”
高力士知道李隆基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敲打他;他也顺着李隆基的话往下答。在他心中;却是暗暗发誓;再也不就国事发表自己任何看法了。
宴乐正酣;那边有内臣来禀;却是张培求见。
“方才分别;为何他又来了?”李隆基心情此时转好;闻言道:“让他进来吧。”
张培虽然掌管翰林院;却不太管正经政事;一般来都是叙翁婿之情。不一会儿;他出现在李隆基面前;高力士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带笑;目光却闪动;显是在转着什么心思。
“贤婿;此来有何事啊?”一边饮酒赏乐;李隆基一边问道。
“臣承陛下殊遇;随扈温泉宫;如今回来;便处理这些时日积下的事务;却听得翰林院学士李白;说出一番话来。臣觉得此事重大;须得禀报陛下。”
“哦?”
一听和李白相关;李隆基心中就有些烦腻。
去年李白进京;在众人举荐之下;他得以入翰林院为学士。之初李隆基爱其才华;颇为青睐;但如今一年多时间过去;李隆基的态度渐渐有些变了。
此子虽是有才;但只能为文章墨翰之士;空负战国纵横家一流的舌辩机智;却不是能做实事的。而且眼光也差;管不住嘴;当说的不当说的;都爱胡说八道一番。
原本李白颇与人善;因此有“舌粲莲花”之誉;但受李隆基看重之后;心气有所变化;颇有倨傲无礼之举。象是张培;原本向李隆基举荐过李白的;如今却也瞧他不顺眼了。
“不知李太白又有何等惊人诗作?”李隆基问道。
“却是有人自洛阳来;与李白说了些事;李白便在翰林院中传。”张培不动声色地道:“据说叶畅在洛阳城;与张旭等雅集;其间擅自批评如今边疆之策;李白深以为然……”
叶畅在醉仙楼中的话;辗转传到了李白耳中。李白性子容易激动;觉得甚有道理;加之李隆基去了骊山温泉宫;张培也相随而去。李白在翰林院里没有了约束;一张大嘴巴自然就胡说八道起来;或评或讥;总之就没有几句好话。
翰林院里自然有嫉妒他才华者盯着他的那张嘴;在张培回来之后;立刻向张培报告。
张培如获至宝——这可以一举让他瞧不顺眼的两个人同时倒楣;因此也迫不及待便来说与李隆基听。不过;叶畅那三首诗他却有意忽略了;免得李隆基为其诗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