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只是表面利益;更深层次的利益;是大唐开放了矿禁;兴起大办矿山窑场的风潮;这其中;便蕴含着新的工业化的种子。
虽然叶畅自己也一直在努力;想方设法提高工业作坊;为此不惜将一些技术几乎是无代价地转让出去;比如说水泥;再比如说蜂窝煤。但他个人力量毕竟有限;三年以来;除了覃勤寿、贾猫儿、王启年等寥寥六七位外;他并没有形成太大的利益共同体。
李隆基失声笑了两下。
叶畅提出来的建议;当真是……嗅起来很香;但吃到嘴里不小心就会硌牙的啊。
“终究是年轻;不懂老成谋国之道。”
李隆基心中暗暗说;若是放在他二十余岁之时;倒是有兴趣陪叶畅去疯一把;至于现在么;人老了;就不愿意变了。
“你说得都是很好;就象墙上的饼;再如何象;也终究只是画在墙上的饼。”李隆基觉得叶畅的意思自己已经很清楚;说到底;还是年少气盛急于出头;便拿着边事来说。
叶畅有些发愣;他自己觉得自己这套理论;应该能够说得服人才对;为何李隆基会以为是画饼充饥?他心中有些不服气;当下便道:“臣有十足把握;陛下若是觉得不着实;何不择一处试行;如此成则大有益于国家朝廷;不成亦不伤筋动骨”
“行了;你的意思朕已经很明白;叶十一;朕今日借着虫娘的名头密召你来;却不是听你胡说八道的。”李隆基一摆手:“边令诚之事;你实实在在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极为严厉;叶畅愣了一下;然后灰心地叹了口气。
在自己看来;是关系到华夏未来的大策略;在李隆基心里只不过是年轻人的胡说八道;而自己觉得不是很重要的边令诚的死;才是李隆基心中最值得重视的事情。
既然这样……皇甫大夫;对不住了;这口恶气;就只能出在你身上了。
叶畅沉吟了好一会儿;那边李隆基看他低头思索;不耐烦地道:“你所闻所见;从实说来就是;朕在这边已经耽搁得够久了;不要听你的长篇大论;只须依实而奏;朕自会判断”
“是……事实原是如此。”
叶畅听他说耽搁得够久;心里便更是不快;李隆基到了晚年;倦于政务;想来今日密召之事;影响到他在后宫中享乐了。叶畅心里不快;皇甫惟明就成了倒楣鬼;不过叶畅并没有蠢得去直接告皇甫惟明的状;而是将事情从头到尾说出来。
说到自己初至军中;有人送了书信去;甚至有玉真长公主托他关照的书信;但皇甫惟明对他反而更为苛刻。李隆基不为所觉地挑了下眉;皇甫惟明这样做让他很满面意。
但到叶畅与高适献计诱犬戎出击伏杀之后;李隆基神情就变得冷竣了;皇甫惟明以叶畅为饵没有错;可不与叶畅说明;让他做好准备;便有故意坑死叶畅之嫌了。
待得知他甚至只给叶畅五百兵力时;李隆基开始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坑叶畅并不放在他心上;甚至以公权报私怨都不在他心上;让他不满的是;这太过冒险;若是犬戎攻下了化成城;战局只怕会发生变化。
“休说那么多了;边令诚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是弃城而逃;还是离城突围求援”
李隆基终于不耐地道。
这就是最关键之时了;叶畅前边唠唠叨叨半天;等的就是他此刻一问。
“边大使并未曾与臣说此事;但是……当时化成城中;箭术最佳者乃南霁云;战时最猛者乃善直;此二人乃勇士;虽非军籍;所立战功不小。若是臣欲逃遁;必引此二人护卫。”
“可突围为何不用这二人?”
李隆基问得出这句话;证明他还没有真糊涂;叶畅抿着嘴;欲言又止。
“说。”
“臣也担忧城守不住;故留他们在身边;若…若城出现差池;他们要护臣逃走。”
叶畅这话说得李隆基愣住了。
李隆基想过很多;却不曾想;叶畅竟然自承那二人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此前所说;必然也是坦诚的。李隆基再回头思索;原本就有些倾向的心便坚定了。
皇甫惟明这厮……不能留在陇西了。
“另有一事;臣须得禀报陛下。”叶畅又开口道。
“何事?”
“皇甫大夫在得知边大使阵殁消息之后;曾令臣在他的奏折上署名;认同边大使为弃离职守临阵脱逃。”叶畅道。
他曾经对皇甫惟明说过;不会将此事说出来——但若他真不说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傻瓜。
他凭什么要帮皇甫惟明隐瞒此事
叶畅是知道底牌的人;边令诚死前的那封密奏里;可没有半句直接说皇甫惟明的坏话;只是夸大了边令诚自己的功劳和所处的险境;隐晦地表露出边令诚的委屈。从那封信来看;边令诚是一个忠勇为国之人;而皇甫惟明在他死后;却想将全部责任推到他这个死者头上
无论皇甫惟明立下多大功劳;无论此前与李隆基是如何君臣相得;只此一项;便足以⊥他所有的信任全部完蛋。
一个不负责任务推过揽功之人;而且又手掌兵权——李隆基只要还有半分年轻时的气概在;就要将皇甫惟明罢免。
而失了权柄的皇甫惟明……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