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钳牟丁赞道:“师兄好口才;一句话便让那厮恼羞成怒”
“你不怪师兄得罪你的同僚就好。”
“什么同僚;平日对我呼喝如奴仆一般;我只是不愿意与他计较罢了。”钳牟丁道:“不过;他发觉我们夜里找了叶司马;只怕又要在叶司马面前进谗言了。”
弓辅一想也是;便道:“你去打听一番;看看叶司马有没有被他说动。”
他起初对钳牟丁还是甚为客气;但此时不自由间;就开始用支使的口吻说话了。钳牟丁一笑置之;出去佯作打听;过了会儿又回来道:“师兄;那厮与叶司马不欢而散;你那句‘阻塞贤路不欲他人立功;给叶司马听到了”
弓辅大笑起来。
他自觉此次唐营之行;收获满满;不仅摸清楚了唐军的虚实;结交了钳牟丁;还离间了叶畅与他的谋士幕僚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诱使叶畅相信;他有能力令依附契丹的诸部倒戈。故此次日早晨离开之时;他可谓志得意满;回到契丹营中;自是神采飞扬。
原本以为他也是必死无疑的契丹诸头人;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在自己面前炫耀;有人便忍不住道:“你这厮莫非出卖了我军机密;靠着这个换了一条狗命?”
“胡说;我对迪烈汗之忠心;可鉴日月;岂是你们能想的”
“那你在唐军营中;是否见着了那个叶畅;又与他说了什么?”
迪烈也很是好奇;听得手下各个头人纷纷催问;他便没有开口。哪知弓辅冷笑了一起:“此事极为机密;只能说与迪烈汗听……你们岂能听闻”
众人顿时都怒骂起来;弓辅却是将之视为对自己的夸耀。迪烈哈哈大笑;一摆手:“你们先退下;让我听听;他究竟带来了什么消息。”
那些契丹头人退下之后;弓辅将此行经过源源本本说了出来;初时听得大唐会有五万军队开赴辽东时;迪烈吓得心惊胆战;但又听得弓辅所献速战速决之计;他琢磨了一会儿:“此事……是否有假?”
“绝无半点虚假;我亲耳所闻亲眼所见”
“若真是如此……不行;还得再试探试探;明日你再去一回;若无破绽;便与之约好;咱们于四日之后会战于建安州城下”
“是”
弓辅再跑唐营;又是一番说辞;约定在建安州城下会战时各部倒戈。他带回准信之后;迪烈犹自不放心;派出侦骑查看;发现唐军果然拔营前进;当下大喜。
“此战必胜”他笑着对弓辅道:“那叶畅苦等的倒戈之军却是对他倒戈相向;不知到时他神情会是如何”
“待击败他后擒着他人;令他表演一番给大汗看就是。”
笑毕之后;迪烈下令:“传令下去;酒肉犒赏;以待大战”
这是契丹人的习惯;他们可没有军中禁酒的规矩;大战之前;吃饱喝足才好厮杀。不过因为来日就要大战的缘故;当日契丹便没有围建安城;而是收兵还营;早些安歇。
子夜时分;一群黑影悄然接近契丹大营。
因为准备来日大战的缘故;契丹这一夜的防备比起平时就要松懈得多。而且六万人的大营;不可能聚于一处;是依各自部族混杂而立。这群黑影散入其间;竟然连问都没有人问。
这群黑影四散开来;片刻之后;便见四方都是火起;正在沉睡之中的契丹军各部被惊醒过来时;便见到处火光冲天人影幢幢;而且四面八方都是喊杀之声
“敌袭”
众人顿时意识到这个;但越是想明白原因;就越是混乱。黑暗之中;虽有火光照亮;可急切间哪里看得清楚谁是谁更何况;契丹人的六万联军根本就是乌合之众;其中还有许多是跟随游牧的老幼妇孺;他们惊慌失措乱了起来;带动自己的部族也乱了;然后便是整个联军都乱了。
越来越多的火头被点起;混乱从一阵营地传染到另一处营地;就是没有人潜入的营地里;也发生了营啸;鼾梦之中惊醒的人;本能地用刀去砍杀接近自己的任何人
弓辅也被惊醒;他披衣而起;看着周围火光冲天;便知道不妙;撒腿向着中军大营冲去。半途中看到契丹人自己因为营啸杀成一团;心里更是恐惧;好不容易到了迪烈营帐外;看到迪烈正用鞭子在抽几个昏头转向的契丹人。
“大汗;事情不妙……我们……我们中计了”弓辅颤声道。
迪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如今哪里会不明白;己方中计了
唐人分明就没有打算明日再战;他们从一开始就做夜袭的计划;而弓辅往来奔波;看似窥探了唐军的虚实;实际上却被唐人用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用意
这是计中之计;双方都在斗智;只是唐人棋高一招。
不过迪烈倒是个有器量的;虽然恨弓辅施计不成;反为敌人所用;却也没有深怪;而是向身边亲卫喝道:“快去收拢人手;我们走”
这种情形下;想要力挽狂澜那是痴人说梦;而且迪烈现在根本不知道唐军真正数量是多少;若是给唐人乘机杀到他的面前;将他斩杀;那可就真的全完了。
他夺马而逃;身边只带着几百名亲卫;逃得远了;回望营地;只见到处都是火光。哭喊声惨叫声隐约传来;迪烈长叹了一声:“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