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不回长安?”跟在叶畅身边的寿安问道。
叶畅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李林甫召他回长安的用意很简单;便是利用他这两年理财赚钱的本领;加大自己这边的砝码。现在李林甫与杨钊的关系已经是势如水火;双方不可能再有调和。
现在;是不是他介入的最好时机呢?
此时的长安城;全无春日的温暖;被笼罩在阴霾之中。空气里带着沉闷的气味;让人透不过气来。
李林甫站在兴庆宫门前;神情阴沉;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但是;里面还没有传他入内。
这是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偶尔也有武官、太监从他面前经过;只不过这些禁军的武官或者内廷的太监们;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奉承他;都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匆匆从他面前经过
长安乃是帝都;帝都中人天生就拥有极强的政治敏锐性;这些小人物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天子有些厌了李林甫。只不过一直离不开李林甫的本领;要靠着这位权奸管理朝政;故此才容他。
但在七日之前;这种容忍随着一件事情而变化了。
李林甫的思绪也回到了七日之前;他心中满是后悔懊恼;自己明明感觉到杨钊的威胁;可是为何还给了他这个机会;莫非真是因为年老昏聩了?
七日前;身为吏部侍郎、度支使的杨钊;说动了李隆基;前往府库去看。结果府库之中堆积如山的棉布、绸缎、粮食、器物、铜钱、食盐;让李隆基大悦。
这是前所未有的富庶;李林甫管理国政以来;虽然先后借助许多“理财能手”经营;给李隆基制造出国库充实的印象;但哪一次都没有现在让李隆基震撼。
往常昂贵的棉布;如今可以⊥数十万人做几套衣裳;绸缎可以张成帷幔从长安接到洛阳;来自淮南道的大米堆满了府库;不得不露天放着;器物多得可以装饰双倍的皇家园林;铜钱的绳串都朽了;单个的铜钱滚得满地都是;食盐则如同雪一般;厚厚地积在那里。
这与其说是杨钊的本领;还不如说是叶畅的功劳。新修的路极大促进了物资的流通;而“飞钱”的推广;让原本有些困难的贸易变得轻松便利;新式漕船带来了江南的物产;来自辽东的奇珍进入长安、洛阳后又转卖天下;将天下的宝货再换回来。
但看在李隆基眼中;却意味着李林甫对他已经没有多少用处了。
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杨钊指使人开始攻击宋浑;在李林甫做出反应之前;便将御史中丞宋浑贬出了长安。紧接着又指向京兆尹萧炅;试图再断李林甫一臂。
若不是李隆基暗示;杨钊哪里会有这般胆量?
李林甫心中冷笑了一声:卸磨杀驴;太宗皇帝如此;李隆基亦是如此。只不过当初太宗皇帝是在魏征死后才推倒了魏征的墓碑;而现在李隆基在他还没有死之前;就迫不及待地要推倒他了。
但冷笑之余;李林甫更感到压力。
他的政敌太多;如今见杨钊轻而易举便拿下了宋浑;萧炅亦是岌岌可危;无数政敌就象嗅到了血腥的豺狗;就在他身边潜伏环绕;只等着冲他下嘴。
群敌环伺之下;李林甫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准备进行反击了。
可是李隆基并不给他反击的机会;他今日在兴庆宫前求见;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召见的旨意。
眼见天色渐晚;李林甫仍然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这个时候;他不能露出丝毫软弱;否则便会被群起而攻之
捏着袖子里的密奏;李林甫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袖子里的这东西;却由不得李隆基不见
“去禀报圣人;有边疆紧急军情需奏明圣人”他厉声道:“汝等小人;若是误了军国之事;休怪老夫杀人以昭天下”
大唐的宰相;当真发起怒来;没有几个人能够扛得住。他对着门前的卫士发火;那卫士只能入内禀报;这一次没让李林甫等太久;过了一会儿;便见高力士匆匆而来:“啊哟;怎么让李相公在门前久候;你们当真是不知死活……李相公;请随我来。”
李林甫阴沉着脸;跟在了高力士身后。
高力士偷偷瞧了他一眼;路上却没有问话;他与李林甫之间;既有合作;亦有争斗;现在杨钊势大;而且勾通内廷;让他在皇宫中的地位也受到了一定影响;故此他又想与李林甫携手了。
到勤政务本楼前;李林甫见到李隆基正满脸笑容;似乎在与杨钊说什么;杨钊也带着笑;看到李林甫来;只是大模大样地揖了一下;然后继续与李隆基说话。
李林甫没有出声;在旁边静静地站着。
好一会儿;李隆基才象是刚刚发现他;笑着道:“李卿来了……不是说你有边疆军情要禀报么;为何一语不发?”
“想来是哪儿大胜;李相公急着说与圣人听;让圣人高兴高人。”杨钊笑眯眯地道。
“若是如此;还是快快说来朕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