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啊,服饰组长办公室这里。”尚玫答道,“怎么回事,依云的柜台怎么撤了?”
蒋凤的声音听起来像没睡醒般,咕哝道:“你先别管这些,去苏红的办公室。真是烦啊,你们这些孩子,害得我一大早被吵醒,会有黑眼圈的……”
她没兴趣听蒋凤唠叨,挂了电话后一路小跑进电梯间,周围人关注的目光她早已经习惯视若无睹。到达苏红办公室门前时,她的额头上早已经出现细密的汗珠,顾不上均匀呼吸,就往着那扇深油桃色木门扑了上去。令她大吃一惊的是,那门居然没锁!
她就这么像颗出了膛的炮弹一样闯了进去,脚尖踢在灰色短毛硬地毯的摺皱上,在近双位数的眼睛注视下跌跌撞撞地扑倒在办公桌前的真皮椅背上!
这实在令人尴尬,可尚玫连尴尬的时间都没有。她扫了一圈周围的人。苏红、方璐、服饰部长、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富态的中年女子,才站稳脚跟就急急说道:“苏部长,依云专柜怎么了?”
“撤柜。”她得到了这么个简单的回答。
第三章 扶着青云低头望(4)
苏红扔下手里的笔,揉了揉鼻梁,一付轻描淡写的样子,她却被这句话刺得跳起来,追问道:“为什么?”
苏红的回答越发简洁:“违反规定。”
“哪一条规定?”她不肯认输,大声道,“我们取得了良好的效果,无论是媒体、纽约之秋还是依云都是赢家,并没有任何人有损失!”
尚玫还想继续说下去,只是苏红突然一拍桌子,声音虽然不响,却足以震慑人心。她的心里一颤,本是顺理成章到嘴的大段辩解断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口。
苏红甚至没有看她一眼,自桌后站了起来,对着富态女人伸出手,用温柔得体的嗓音说:“林女士,很感谢您与我们纽约之秋的合作。可是规定就是规定,这是我们也无法左右的事情。这次撤柜还请你们配合。”
“当然。”看起来与方璐的面庞有些相似的林女士并没有过多争辩,只是微笑着握住苏红的手,礼貌地回应道,“能与纽约之秋合作,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机会,至少能够发现自己的缺点。以后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在别的领域再合作。”
“当然。”
两人的客套话只讲了几句,就匆匆结束。服饰组长带着虚伪之极的笑容送林女士和方璐离开。转身时,尚玫并没有落下服饰组长满是幸灾乐祸的眼神——她之所以能发现,实在因为那个表情太过明显——明显到满屋子都是这味道。
其他人一离开,办公室顿时冷清了许多。苏红重新坐回位子,眉毛皱得紧紧的,显出一付疲态来。叹息声几不可闻地冒出来,仿佛在责备尚玫般。可是她却完全不领这份情,其他人一离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为什么要依云撤柜?”
“这是正常手续。”苏红抬起头来,带着斥责的口气说道,“而且也不是你该问的事。难道说你和商场的撤柜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谁撤柜我还需要向你请示原因?”
尚玫哑口无言。她搜肠刮肚了半天,仍是不死心地请求道:“我……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我的原因。”
苏红这次的回答带上了强烈的讽刺色彩:“你觉得会不是你的原因吗?”
尚玫心中的挫败感迅速成长得比喜马拉雅山还高,她看着苏红直视过来的眼神,却不知还有什么能说的。无论什么原因,她搞砸了是不可挽回的事实,这件事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她本以为会来临的辞退宣言并没有出现。苏红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后,以疲惫的语气轻声说道:“出去吧,以后安份点。”
没有被辞退只让她的心情在垂死的边缘挣扎,她整个人被沮丧压在深深的海底,喘不过气来。她心神恍惚地走进卖场,路过导购柜台时,听见有不少年轻情侣咨询依云柜台在哪里。看见她过来时,导购小姐瞄了一眼,接着以得意的微笑大声地告诉那些情侣:“本商场没有依云专柜”。
那几个字深深刺痛了尚玫。
当她走到原本属于依云的那个小角落时,看着是废墟般的影像,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走。一屁股坐上倒翻在地的柜台,她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发呆,直到方璐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是没办法的事。”
尚玫不敢转过头去,不想让方璐看到她沮丧的表情。
方璐看起来虽然年轻,行为处事的态度倒是很老道成熟,见她这付模样,倒笑了起来。靠着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揽过她肩膀,像是朋友般轻轻安慰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她还没有像这么快般,与一个陌生人如此亲密。她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热量,带来少许的力量。叹了口气,她低声承认了错误:“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没事,这种结果其实早就可以料到的,毕竟我们势小力微,没办法控制大局。”方璐的话里倒没有多少遗憾的感觉,只是带着几分惆怅,“没开除你吧?”
尚玫摇了摇头:“没有。”随即自嘲地笑笑,“我还有些奇怪呢,居然没有开除我。我都做好准备了。”顿了顿,她似有所悟地说道,“难道是你们讲了情?”
方璐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不是。如果他们想开除你的话,我们说什么话也没有用。这是你们的内部事,我们没法管。”
她更加疑惑起来:“那怎么会……”
方璐用力揽了揽她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后道:“不说这些了,总之事已至此,没办法了。套句老话,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啦!反正我们也不是没得到好处。倒是你,一点羊肉没吃着还惹了一身臊。”她有些感慨地说,“毕竟我们是本土品牌,在时尚这一块,本土品牌想要站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目前为止,我们叫得响的品牌可以说根本没几个。当然,不算那些走‘政治’路线的。”
嘲讽的笑容爬上方璐的脸,扭曲了嘴角:“那种路线不是人人可走的。这两年的经济不景气,生意差了好多。今年似乎好点了,可是做品牌这种事,还是让人觉得筋疲力尽。有时候真想只是做做加工算了。就不用像现在,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去拓展。碰上重点城市重点地方,家里的人为着一个柜台要准备好久。我还得一个人跑来陌生城市。国外的洋品牌发展了几十年,只要在国内一说,人人都觉得好,哪怕人家的成本还不到我们的三分之一。不贴牌子,大家都说我们物超所值,一贴牌,物超所值就变成了土老帽,实在是没办法。”
随着方璐的叹息,尚玫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长叹口气。她看着柜台逐渐被拆走,洒落在地上的装饰品乱堆在一起。一个彩色灯泡骨碌碌滚到她的脚边,是当初她亲手装上的,现在于一片废墟上再也没有用处。她拣起来,捏在手里把玩着,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就像方璐说的那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论她再怎样挽回也没办法。这种时候,无论她怎样想当初如果不做、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