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第二天一大早,带着一付疲惫的神情把计划书交还给了尚玫,上面签着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老板说了,可以试试。”简短的对话后,傅燕直接转身离开,似乎怕与尚玫面对面般。
尚玫一肚子话没有说出来,只能看着傅燕瞬间消失在柜台间。叹了口气,暂时把麻烦扔在脑后,她还有其他的事做。计划制订出来了,不是就万事大吉了。施行的人力只有她自己,同事们,如果闺蜜们不忙的话,还可以再指望一下。这点点可怜的人手,当然只得从每个人身上榨出更多的力量来。
几方面联合起来,在十一之前忙碌了好几天。何欣的超级计算机帮了大忙,她们拟照的“纽约之秋购物券出现重大漏洞”的谣言,在各种小道消息发达的版块里,喧嚣一时。女人们的口耳比任何传播机器更有效更廉价。实际上,所有的成本就是请同事们吃了几桶哈根达斯星巴克必胜客之类——她很奇怪为什么同事们这么钟情于外国品牌,同事们却理直气壮地回道“你知道什么好吃又方便带走的中餐品牌吗”——她张口结舌之后,也只有无奈地耸耸肩膀。
“你确定这个有用?”何欣在十一前一天晚上,与尚玫一起挤在自家的超级电脑前,看着屏幕上不断以病毒方式发贴的软件上不断增长的数字,有些疑惑地问,“这个从基本上来说只是病毒式营销的变种而已。”
“可是这个比上次要来得稳定,只要商场不出问题,就算失败,也不会和上次一样有那么严重的问题。”
何欣双手托着下巴,用可爱的娃娃音一字一句地读着发出的贴:“快去看呀,纽约之秋的新贵品牌优惠券写着可以减免一件商品的费用,他们却把一套商品设成一件。下面附图,拍得不好,大家凑和着看哈,布啦布啦布啦。”她转头看向尚玫,“你确定这有用?”
“这么说吧。”尚玫指着屏幕凑近何欣道,“如果是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见这个贴子,你会不会,至少,我说至少,有那么一点儿欲望去纽约之秋转转?”
何欣皱了皱鼻子,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当然,我至少会去亲自看看。如果是假的,就当转商场了,如果是真的,便宜就大了。”
尚玫的眼睛闪亮起来,笑说:“就是要的这个效果。在同等商场的对比下,我们比其他的商场有着更多的优势,只需要这一条,就可以比别人的商场高上一筹了。而且没有花费任何的损失,也没有任何的成本。这就足够了!只凭这几乎无成本的宣传,可以为纽约之秋带来多少客流量,你算出来吗?”
“啊……”何欣动了动鼠标,另一个软件运行的结果还未出来。尚玫凑了过去,两人盯着软件下方显示的数字,看着以10为单位不断往上攀升的数字,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她盯着何欣这辆像是庞然大物的电脑,有些羡慕地说:“你这电脑如果能联到警用或者银行系统上面就更完美了。”
何欣差点没咽下口中的泡泡糖,瞪了她一眼说:“别开玩笑,我不想吃牢饭。就买这么个东西,还是老爸找关系才能买到的,不然人家根本不为私人造。”
“我知道。”她笑了笑,突然想起当初机缘巧合,令她进入纽约之秋就职的那个富家女。叫什么来着,林玲?她的人生中,是不是也有着无数相同的场景:老爸振臂一呼,麻烦立刻全消。这该是件令人羡慕的事吗?
她挑了挑眉,望向何欣房间窗外的蓝天,那个林玲这会儿,正在做什么呢?
林玲正在做什么,也只是尚玫脑中划过的一丝想法,这之后,她的精力还是得投入到其他的事上——十一终于开始了。
十一那天上班之前,她特意把制服洗了——纽约之秋全体员工中,只有第一策划部是自己洗制服,江竹甚至准备了六套制服,一星期每天穿一套,周末一起洗了——这样的好事是轮不到尚玫头上的。她只能六天穿同一套衣服,周末祈祷有个大晴天,洗掉的制服可以干掉。不然星期一她只有穿没干的制服。
可惜的是,九月三十日是个雨天,十月一日,尚玫只有穿着阴气十足的制服,迎接秋售□的到来。像是蚂蚁搬家涌来的人潮,让她裹在潮湿制服下的心情,如同被暴晒的太阳能板,电力十足。
一大早,她就直奔新贵柜台。十一秋售,商场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有空闲,包括蒋凤、苏红,也都要到卖场里去帮忙。只不过不会亲自销售商品,而是做维持秩序之类的事。今天早上,维持秩序变得尤为重要,因为不断有人来询问,“一套是不是一件”。
尚玫知道这将会得到肯定的回答,大家会兴奋一阵子,而在发现没有计量为一套的商品时,会抱怨一阵子,接着可能会带上一两件看上的,但是平时舍不得买,这时候又正好在打折的东西回家。她的全部目的至此,也就圆满完成了。
每一下挤到她胳膊上,推到她背上,钻进她耳朵里的吵嚷声,都是对她的褒奖。她不否认十一本来也会带来一定的客流量,可是从傅燕隐隐兴奋的神情,以及其他策划不断瞟过来的眼神,她知道这一次,至少没有做错。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成功了,比从前又进了一步。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发现,眼前的局面并不像她所想像的那样简单。或者说,她猛然发现,自己其实落入了一个陷井。
“怎么会多了这些小商品?”尚玫看着眼前一大箱各色明显是便宜货的小商品,以及涌在箱柜前的人群,奇怪地问道,“我记得秋售单中并没有这些商品啊。”
负责这箱柜的女孩忙得头顶冒烟,一边制止别人拆商品,一边急匆匆地回答她:“也许你记错了!”
她皱起眉头,在回忆中过了一遍,确认并无记错后,追着那女孩问:“我没记错,绝对没有这些商品。”
无法维持秩序的专柜小姐气急败坏地追在翻商品的人身后,看也不看她的叫道:“那么长的单子你全记住了?”
“我全记得!”说到记忆力,尚玫倒是相当有自信,“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昨天布置时还没有出现。”
“早上来的,早上来的好吧!”女孩丢下一句话后,就对着顾客举手大叫,“外面那个不是商品,不要拉!”
尚玫放开以猛虎下山之势跑去维持秩序的女孩,转身往着其他哄抢的地方冲去。在那些地方,她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发现了一些不值钱的小商品,内衣、小首饰、小化妆品等等,都按照套捆绑起来。那些商品的价值显然不怎么样,可是在灯光与气势的推动下,看见那明显比商品本身价值高出几倍,与周围商品相比,却便宜了十几倍的东西,购物者们显然已经陷入一种不理智的疯狂状态。
这不是我的计划,尚玫想到这句话时,另一句划过她的心脏:有谁改了我的计划!组长?烟薰妆?傅燕?还是……苏红?
证实了是谁的计划,她才能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做,以及做这件事是出于恶意还是好意。根据这意向的不同,她才可以做出相对的反应。
傅燕出现在她眼前时,精致的脸上全是汗水,水润的嘴唇变得干燥褪色。还不等尚玫质问出口,她倒先发制人:“这些烂东西是怎么回事?你弄来的?你想让计划完蛋吗?”
尚玫先把傅燕从大堆人群中拉出来,一直拉到逃生梯那里,看着四下无人,才轻声说:“我不知道,这事不是我做的。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呢。”
“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傅燕的脸色一变,厉声大叫,“在纽约之秋卖三十块胸罩的家伙只能叫做蠢货!难道说可以带动三万胸罩的销售量吗?我们新贵来了这儿就是想做高档路线,没必要卖那些便宜货啊!”
这个道理尚玫明白,在时尚界,三块钱的消费者与三万块的消费完全分属两个不同的阶层,这两个阶层不像房子间有着暧昧的界线。买三十块胸罩的人,可能会一狠心贷款三十年买栋需要孙子去还贷的别墅,可是除非彩票砸在头上,不然绝不会去买三万块的胸罩。房子是必需品,胸罩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