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挑而出的酒幌随风飘扬舒卷,白底黑字异常醒目,中间那个大大的“酒”字落在钱大双眼里,在她脑子里秒变为五个字,一醉解千愁。
“不行!”
说这话的不是一旁的小鹏,而是从钱大双身后传过来的,嗓音也不陌生,是文家屯子的脚夫文老九。
文老九原本是过来打酒的,远远地看见了这叔嫂两人,就不疾不徐地跟在了后面。
因为屯子里那些流言蜚语直往文老九的耳朵里灌,其中就有一个版本是钱大双和小叔子小鹏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跟了一段路,文老九发现这叔嫂二人之间始终保持三尺远,真没有形影不离那么近,行为上也没有那些长舌妇说得那么龌龊不堪。
所以文老九愈走愈近,凑巧就听见了钱大双的那句失态话,见这叔嫂两人齐齐望过来,他扬了扬手里的酒葫芦。
“大双,小鹏,我是过来打酒的,你们想喝酒可以打回去在家里喝,不然被村人看见了,一晚过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个嚼烂舌根的。”
冰雪如钱大双马上一副乖乖女状,“老九伯伯,我一个女人,怎么会放纵喝酒呢?是小鹏说想喝酒!小鹏,你和老九伯伯进去打酒,但是酒多伤身,一葫芦足够了。”
小鹏顺着钱大双的意思,与文老九走向酒馆,默默腹诽,大嫂,你这是把我当挡箭牌哪,我早就看见老九伯伯跟在后面,你这话肯定骗不过他。
再说了,大哥以前与老九伯伯经常喝酒,偶尔心血来潮给我喝上半杯,我哪有那么大的酒瘾?
你倒真是亲大嫂,说我自个儿一葫芦足够,如果喝下去一葫芦,我得昏醉半个月,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想喝酒!
言而总之,自家大嫂很是与众不同!
从酒馆出来后,文老九拦着两人不让走,坚持让他们坐牛车回屯子里。
实在是拗不过文老九,而且自己确实脚下乏力,想着两人的车费也没多少钱,钱大双就答应了。
但是小鹏见她答应后,一溜烟儿就跑了,还喊着说比比谁先赶到家。
距离镇子口不远处停着文老九的牛车,车上已经坐了不少屯子里的人,但再坐个人也绰绰有余。
值得一提的是,车上有钱大双认识的两个熟人,阎三豹,钱二柱。
这两人望过来的眼神都是一样的直白无遮拦,意思就是钱大双与文老九之间是那种不可描述的关系。
钱大双笃定,就算是她和这两人的亲爹一起走个路,这两人也肯定会是这样无耻的眼神,所以她将他们当做了两团雾霾,在牛车车尾坐下后,刻意放慢了呼吸,免得被重度污染了肺。
文老九也真够给力,直接无视这两人的无耻污浊眼神,整出来一副我的牛车我做主的派头,声音冷糙,“阎三豹,你坐错地方了!”
阎三豹脑袋一歪歪,“上次坐车,我娘给了你车钱,这次也会给,你哇哇个屁!”
文老九扬扬眉,舒畅地呼吸了口气,“阎三豹,你个说话当放屁的浑球,还真把自个儿当盘菜了,老子的意思是你赶紧滚,老子不挣你的钱!”
阎三豹想着自己可是未来秀才的爹,如果文老九再骂出来更难听的话,就会有损身份,所以他下了车,幸灾乐祸地瞅着钱二柱。
果然,文老九收拾完阎三豹,就轮到了钱二柱,“你想坐车先补上以前赊欠的四十文车费。”
钱二柱早就预料到文老九会这样说,皮笑肉不笑的,“老九,你和大双啥关系,你以为大伙儿看不出来?都是一家人了,你咋还抠唆呢?以前赊欠的车费免了,今天我坐你的牛车是给你孝敬长辈的机会!”
阎三豹脸上挂着丝阴恻恻的笑,心里巴望着文老九和钱二柱打起来,那样钱大双的名声就会臭不可闻。
那时,谁见了钱大双都会躲得远远的,阎家才能从孤立无援的她身上狠狠捞足了油水。
文老九毕竟是个老实人,钱二柱这样阴阳怪气的腔调,他根本就接不上话,黑着一张脸怒目而视。
钱大双可装不来哑巴,她踢踏着地上的石子,一脸鄙视,“钱二柱,你早就知道你娘不是我奶奶,而是我姑奶奶,所以你和你娘一条心作践死了我爹娘,这缺德事儿可都在村志上记着呢,你还知道你是我的长辈啊,就你这样老不正经的长辈,有,不如没有干净!”
钱二柱被一顿抢白,脸色那是相当难看,他恼羞成怒,跳下了牛车,几步走到钱大双面前,“我是你表叔,你这样对我说话就是忤逆不孝大不敬,我要替你爹娘教教你咋做人……”
不等他话说完,钱大双就先下手为强,抱住脑袋嚷嚷起来,凄切的小嗓音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爹,你看见了吗?你黑透心肝的表弟要打死我,娘,救命啊,你快点来带走我吧!”
钱二柱抡起的拳头落不下去,因为不止是车上的人,就连路过的人都望过来,他再恼怒,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揍钱大双,但他嘴上依旧像个长舌娘们似的喋喋不休,各种骂着钱大双不守妇道。
就在这时,钱大双眸角余光好死不活地望见一道天然美景,对面酒楼二楼客房的一扇窗户支起,夜星川撑着下巴,趴在那儿,俊颜晴暖,不是她的萧晔,却又似是她的那个少年。
萧晔感知到钱大双的视线,好看的薄唇微微一抿便是一抹惊艳出尘的滟笑弧度,后者甚是嫌弃他这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硬生生地撤回去视线,望着天上的那朵云彩也比看着那张折磨身心的脸舒坦。
钱大双笃定夜星川这种公子哥儿是闲得无聊,所以就趴窗户那儿看看这免费的热闹,不过他那神情怎么看着有点幸灾乐祸?
这一念刚刚落定,钱大双听得钱二柱猛然卡住了,呜呜呀呀痛苦的哀嚎着,她扫过去一眼,甚是惊异……钱二柱竟然满嘴是血。
钱二柱惊魂未定地张望着四周,不停地拍着胸脯,剧烈地咳嗽着,啐在地上几大口污血,血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