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早已是准备妥当,我和弘历坐上车,只余乐蒙同棋官儿坐在车前,便赶紧赶着马走了。
一路上,都是赶着往宫里去的皇亲贵胄,此刻谁也来不及跟谁套近乎。太后虽不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但是以表当今圣上的孝心,还是要颇为重视才好。
到了宫里,见过熹妃娘娘,便自作主张去陪沅水格格了。
那晚的月很明,她素衣散着长发,倚着廊柱坐着,见我过来,淡淡的眉眼便散开。
我还未张口,她便握住我的手,道:“你终于来了。”
本来还想逗乐一下,她却叹口气幽幽道来:“我只当走之前见不到你了呢。”我狐疑的看着她,轻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抬着头,望着月亮:“太后走了以后,我也要走了,远离这紫禁城,远嫁到草原去了。”
我一惊:“格格。”
“若不是皇室养育我,我也长不了这般好,也算是报答太后娘娘了,况且我本身也就无依无靠的,到了那边倒也自在。”她慢慢说,仿佛只是去草原待一些时日。
“格格······”我再开口,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坐下,叹道:“采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也算姐妹一场,这肃寂的宫里,常常是你与我消遣孤独,我······”
我打断沅水的絮叨,忍着哭腔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格格,你不要再这么感伤了,太后她老人家走了,也算解脱了这么多年来的孤寂,你如今嫁去和亲,也未知祸福,何不赌一把呢?若是有缘,我们日后也定会相见。”
沅水忍不住哭泣起来,顺着月光,我看着她的泪水划过脸颊的痕迹。
她本是怡亲王的亲女,自幼被过继给雍正,如今怡亲王膝下子嗣颇多,便是把她嫁到草原和亲,亲王也不会有意见,我如今惟愿她能许配一个知心的郎君。
便是同沅水手拉手的聊了半宿,只闻得丧钟敲响,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跪在门口,仰头哭喊着,老太后薨逝了。可谓是白花花素鸦一片,哭哇哇泪流成河。我看着沅水一身孝服的跪在灵前抽噎,内心心疼不已,我们不过都是这世间一只蜉蝣,任由这主宰者指挥浮沉。
待守过三七,皇帝便又圆明园去了,皇后自然也携着一众嫔妃紧紧相随,虽是一众,然整日守在身边的只有那谦妃刘氏。
这日带着永璜照例去韶景轩请安,却没想弘历也在一旁坐着,熹妃见永璜乖巧可爱,伏在地上奶声奶气地请安,便亲手把他抱了起来坐在榻上,笑着冲我们道:“这璜儿同弘历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惹得弘历抿嘴轻笑起来,问道:“额娘以后怕是再也不肯疼儿子了。”熹妃听了,更是笑得一脸欣然,一手拉住永璜的小手,一手拉过弘历的手,将两只手按在自己的手心里,笑道:“本宫的小孙儿可听到啦,你日后可要尽心孝顺你阿玛,玛嬷如今疼你没得空再理你阿玛了呢。”一众人听了,都笑起来,永璜也不管是否听得懂,张着手要弘历抱,大声说道:“阿玛永远都是我的好阿玛!”弘历听了,颇受用的把永璜那小身子抱了过去,道:“真是我的好儿子!”我在一旁坐着,只觉得眼前这一切便是最好的时候了,再没有比此刻还要幸福了。
一家人说笑间,暖晴已是重新上了茶,我握着茶盏,安静的看弘历逗着永璜。
“正巧你们两个都在,本宫有话要同你们讲。”熹妃端正了身子,微微开口。弘历微蹙眉头,便把永璜交给了一旁的奶母,也摆正了坐姿,我支起耳朵,内心却忐忑不已。
“苧丫头可知道那佐领讷尔布?”熹妃问道。
我摩挲着盏上的花纹,只觉这名字耳熟的紧,却一时想不起来,又看向坐在上面的弘历,见他一脸担忧的看我,便试探答道:“媳妇儿只觉得耳熟,却想不出到底是哪位大人。”
“便是那乌拉那拉氏家的,祖上是镶蓝旗的,他曾与你阿玛一同外派过。”熹妃这般细说道,倒是拉近了许多关系。
“原来讷尔布大人同家父还是同道人呢。”我笑道。
“嗯,本宫看他家的小女儿生养的不错,已是帮你们先拿了主意,到府上同你姊妹二人一起侍奉王爷,皇上已是允了的。”熹妃不容得让我再做思考,一口说出此行目的。
我顿时双手握紧了杯子,面上装出如水的陈定,心里早已是旋涡连连,弘历听了忙得从塌上下来,跪在地上,恳求道:“额娘,如今潜邸上采苧同龄语都已十分尽心,至于再让女子进来,儿子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熹妃脸上果然立马沉了下来,我心知弘历这是不忍心我再受委屈,也知熹妃听自己儿子说,不过是完全出于我的考虑,便赶紧放了茶盏,也跪在塌下,道:“额娘,如今太妃刚去,怕不是时候罢。”
她见我夫妻两人都反对起来,冷笑道:“去了的太妃又非先帝的皇后,你们不必担心,本宫早已同皇上商议过了,皇上也是允了的,过了五七便可以举行婚事。”
弘历还要拒绝,她道:“你不必多言,这都是你皇阿玛的意思,府上多几个侧福晋格格的,既可以多关照着你,又能子嗣昌盛,而且那里会那么多是非,有苧丫头给你看管着,还能有谁飞到天上去?苧丫头你说呢?”
这婆婆倒是精明的很,到了最后还是要把球踢给我,让我彻底心服口服,我深知此事根本没有回旋余力,便抬头道:“是,额娘说的都是,只要是对王爷好的,妾身也必定珍惜。”